“我是一名雇佣兵,同样是一位坚定的信徒......”
“在拉文尼亚之子、以及神的注视之下,我希望我们能够有一场精彩的对决。”
安东尼对着基诺微微躬身。
这是单挑对战的时候的礼仪,尤其是在面对一场敬重的战斗的时候,双方便会如此,在当初贵族与贵族之间的决斗,便会行如此礼仪......
不过在如今,一般情况下会快速略过、甚至于省略这个过程。
基诺愣了愣,随后也对安东尼微微躬身。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战斗开始了。
安东尼率先发动攻击,他首先跳出了基诺的攻击范围之内,他并不打算和基诺硬碰硬,基诺的长柄战锤,具有恐怖的一击致命的力量。
然而,在安东尼看来,长柄战锤的缺点也一场明显,太重了、太慢了,一般人挥舞七八下便会精疲力竭,而攻击的间隙,也会给对手可乘之机。
而最重要的是,消耗基诺的体力.....避开第一击,在他挥舞战锤的间隙之中,以迅捷手段、一击制敌!
安东尼手中是一柄双手剑,他紧握剑柄,剑尖朝向基诺,脚下的步伐、一步步拉开,一步步围绕着基诺慢慢走着,就宛若一匹等待时机的狼。
基诺在训练时期,见过这样的战术......在后期,他打遍无敌手之后,那些竞技场的明星选手,便针对基诺的体力、以及其他的因素,确立了这样的战术......
所以对此,他有破解手段。
他将战锤杵在了原地,地面灰尘四溢,以一种静态的站姿,站在了原地,冷冷的注视着围着他不停绕的安东尼。
安东尼见基诺以逸待劳,便知道,基诺并不想浪费体力,于是他立刻转换了形势,两步踏步,冲上前,一剑猛然刺向基诺的所在之地。
基诺见安东尼变招如此之快,他立刻将长柄战锤抓起,猛然锤向,安东尼刺来的双手剑。
而就在剑与锤相交之际,安东尼剑的架势突然停了下来,而与之相对的,基诺的战锤却已经挥舞出去、无法受力,这一锤挥空了。
安东尼早有准备,他的步伐是虚幻的,给基诺造成了这一剑将会刺中的错觉,但是实际上那剑早已算计好了距离,不会被基诺的战锤所触碰到。
基诺一锤挥空,浑身随着那一锤的力道方向微微扭动,他已经来不及抵挡了,此时他已然漏出了一个巨大破绽,而这就是安东尼所追求的一击。
安东尼双手继续保持刺击的架势,而脚下发力,猛然往前一冲,仿佛他将手中的双手剑当做了长矛,而这一击如若刺中的基诺的肉体......
那么,胜负已定!
安东尼心中狂喜,手中力道加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刺出。
而就在下一秒......
“噗——”
一声闷响,再次睁开眼睛时。
倒在地上的并非是基诺,而是安东尼,他此刻身上的甲胄凹陷、鳞甲碎裂满地,他躺在地上挣扎、口中不断地涌出鲜血。
安东尼长长喘着气,捂着断裂的肋骨,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用着虚弱的语气问,
“你......你不是挥空了吗?”
基诺单手握住长柄战锤,抛到了空中,轻松的转了个圈,又落回了手中。
那胳膊上、手臂上爆炸般的肌肉,无一不再像安东尼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一幕,
“你.....靠蛮力把锤子瞬间拉了回来??!”
“拉文......拉文尼亚之子在上......”
“这怎么.....可能......”
安东尼晕死了过去。
全场氛围如同爆炸一般扩散,无数掌声、欢呼声雷动,观众们为胜者欢呼,为败者惋惜。
......
基诺进入到了第二轮,他在休息室内休息了很久,复盘着战斗中的失误。
安东尼是个很强的对手,他善于抓住自己的破绽、如果自己反应慢半拍,那么或许即便自己靠着力量,能够将战锤拉回来。
但是那时候,可能自己早已经被安东尼的剑刺穿了。
“不要轻视任何一个对手......这是致命的......”
基诺睁开眼睛。
......
在第二轮,
他面对的是一位从者。
这名从者是一名老拉文尼亚人,一路上追随着拉文尼亚之子,从拉文尼亚杀到了泽翁尼卡,还和拉文尼亚之子南下,见过盘踞天空与海洋的怪物、以及击退过加里俄斯万军围困撒纳拉。
除此之外,还追随拉文尼亚之子,西行巴旦尼亚,经过了烈火炙烤、见过血雾中的人影,还随着拉文尼亚之子在巴旦尼亚圣湖边上找到了龙旗碎片。
可以说,他就是一个见证了拉文尼亚之子,从一个渔夫、到一个圣人变化的全过程的行走的史诗录,他的信仰、和在生死之战中磨炼出来的战争技能和经验直觉,是毋庸置疑的。
从者使用的武器并非是一般军队之中标配的军刀,而是一柄长柄斧,不过和拉文尼亚之子的其余从者一样的是,他们从来都不佩盾牌。
他举着长柄斧,咋咋呼呼的冲上前来,他的样子不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而更像是一个......海寇?
基诺一开始这么想着,但是在之后就没这么想了......
这名老从者,每一斧又快又狠,他的每一击都是朝着致命来的,这使得基诺不得不进行躲闪。
当基诺硬接这名从者的每一击的时候,都会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道,这力道几乎不亚于面对自己的老师-杰夫时候的压迫感。
在缠斗中,二人一攻一防,体力和精力都在流逝,逐渐的基诺终于发现了从者的破绽,这名从者之所以力道强悍,是因为他完全靠着身体的力量。
每一击都将自身所有的重量、以及速度全部贯入的斧里,他实际上的力量并不恐怖。
而这每一次攻击被挡住的时候,他都会漏出一丝破绽,不过这种破绽,被他以高超的技艺隐藏了起来,不容易被发现罢了。
最终,基诺靠着体力的优势,发现并抓住了从者的破绽,一锤子击中了从者的胸腔......从者倒飞出几米开外,身上甲胄凹陷,骨骼断裂......
而这时,基诺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获得胜利了......
然而,他看到了那名从者,居然不可思议的从地上缓缓的爬了起来......
在全场的欢呼声中,那名从者身上的伤痛对他来说,似乎没有任何的负担......
他咳着鲜血,拖着几乎染血的身躯.....
他丢掉了自己长柄斧,一步步走向了基诺......
那名从者,站在基诺面前,怒斥道,
“小子!”
“用点力啊!!”
“没吃饭吗?”
“帝国老爷的骑矛比你的锤子重了一个铁砧!!”
鲜血从老从者的口中喷发而出,沾在了基诺的脸上,在他的面颊之上,形成了点点如同梅花半点一般的血迹。
“你没杀过人!”
“你的锤子收了力......这收了的力不是因为比赛规则、也不是因为仁慈!”
“是胆怯......懦弱......”
“你是个怂货!你不敢杀人!”
从者握住基诺的手,抓起战锤,往自己头顶上高高举起。
他满脸的血,死死的盯着基诺,他说道,
“砸死我,用你的锤子砸死我!”
“你要克服这种恐惧!”
“我允许你这么做!”
“他们不会指责你!”
“我也不会死!”
“你只要体会,杀人!”
“不要有犹豫、不要有恐惧!”
“你是个天才,你要为拉文尼亚之子而战!”
“你不能恐惧杀人,你不能害怕!!”
基诺手在颤抖着,看着抓着自己锤子的从者,他本能的在反抗,他喃喃道,
“不......不能这样......”
他看着满脸鲜血的从者,那鲜血仿佛让他回想起了当初被帝国骑士们血洗的故乡。
他的恐惧在蔓延,就仿佛昔日绝望的躲在水缸之中的少年,又在窥视着亲人的死亡......却无能为力。
“不.....不要!!”
从者握住基诺的长柄战锤的一端,那沉重的战锤从天灵盖上高高悬起。
基诺感觉在这一刻浑身都失去了力量,他无法再控制住手中的战锤了,那战锤随着从者的松手,猛然坠落。
“咵——”
一声脆响,那沉重的战锤落在了从者的天灵盖上,他的头骨如同西瓜一般碎裂开来,那腥臭的汁水溅射在了基诺的脸上。
那一瞬间,基诺瞳孔微缩。
他无法呼吸了,那腥臭的味道......和当年,那血流成河的故乡如出一辙。
他想吐,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僵住了,无法动弹分毫了,他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在眩晕,他感觉那凄惨的叫声和死亡的阴霾开始追逐着他。
咣当——
战锤砸在了竞技场的地面之上。
基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然而无论他怎么呼吸,那腥臭的味道都一直沾染在他的鼻腔、他的肺腑,他的每一次吐息,都是那种恶心、绝望的味道。
他想吐了。
然而,当他低头,在恍惚的神色之中,他就看到了地面之上,那头颅碎裂、已经只剩下躯干的从者,他瞳孔剧烈的收缩......他此刻才真正回过神来。
“我......杀人了......”
基诺惊恐不已,
“我成了......那些骑士一样的......杀人魔......”
幻觉如同潮水一般灌入基诺的脑中——
基诺感觉自己身披着骑兵扎甲,他的手上拿着一把森冷的骑兵长矛,他的眼前跪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跪着、哭着、哀求着,以她所能想象的最为卑微、最为低贱的姿态......
而自己却狞笑着,那森冷的骑兵长矛猛然间刺穿了女人的胸膛.......
那是一种绝无仅有的快感、那种绝望之人匍匐在他面前、低声哀求然而卑贱的死去的快感足以超越一切......
而在享受快感之余,他猛然瞥见了旁边的一个水缸......
水缸的裂缝中,一个绝望的、荒芜的少年的眼眸......
一双嗜血的、残忍的眼眸......
一双纯真的、绝望的眼眸......
于此时对望。
他分不清哪个是自己了......
是那个藏匿于水缸之中......捂着嘴巴、无法发声的少年......
亦或者......那个亲手杀死了母亲的......
铁甲恶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