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玲珑随在他的身后，始终保持落后一个身位。
眉头微凝，略一思索过后，轻声道：
“楼观底蕴尽出，却被大都督您一一化解，眼下虽然走了天一道人师徒，可对大局来说无关轻重。”
“想来他们现在如果还有一点理智的话，最应该做的就是点齐弟子，抛弃财货，轻装快马乘船去往海外。”
“如果晚了，等来的恐怕就是大乾的铁骑，以及两厂的高手了。”
“须弥寺同样如此，纵然门中或许还有五境的高手暗藏，却也抵挡不了朝廷的兵锋，大军一至，等到他们的只有败亡这一条路。”
“逍遥阁和隐龙观无消多说，这两家小圣地前者已经投效，而后者虽然还在摇摆当中，但显然最终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倒是那大河剑宗，地处边陲，态度一直模棱两可，此番虽然也来了神都，但在大都督您的有意留手之下，并未损伤一人。”
“只要那位南宫掌教不傻，想必亦会明白大势，倒向朝廷的。”
话语徐徐而出。
听到最后之时，许念不禁抬头看了她一眼。
却是难得，这位当初的魔道圣女眼力近来大有长进。
竟然能在千钧一发的战斗过程中，看清楚他是有意留手。
光是这一点，就比外界那些武夫强了不知多少倍。
不过——
这战略眼光，终究还是差了点。
只着眼于当下，看不到未来。
“你说的到是不错，可终究还是忽略了一些东西。”
祝玲珑神色一僵。
旋而，脸上浮现潺潺笑意，也未曾有任何拘束，盈盈一拜间开口询问：
“请大都督指点。”
许念看了一眼对方，没什么遮遮掩掩的说道：
“圣地，包括之前的大乾，掌握了很多不属于他们的器物。”
“从我手中的传音镜，诸般神兵，再到大河剑宗的剑丸，不戒和尚的残灯，包括云隐子逃跑时所乘坐的金舟。”
“这些东西，可不是单靠武力，就能炼制、打造出来的物件。”
“乃至于楼观的黄庭洞天，须弥山所秘传的灌顶之法，这些统统都属于上个时代所遗留下来的器物。”
祝玲珑闻声一震，眼神里出现了些许迷茫。
“上个时代？”
许念没有再看她，反而举头望向苍穹。
“没错，久远之前，仙道昌盛、武道不兴的时代。”
或许。
此方天地间，能够见证那些过往辉煌的，也就只有天上亘古不变的日月星辰。
“仙？”
褚玲珑仍是惊讶，似乎难以相信。
而看着她这般模样，许念也失去了几许交谈下去的兴致。
“你无需知道太多，只需要明白我们的敌人远不止眼前的圣地。”
“成仙路将开，很多隐没在历史当中的妖魔鬼怪恐怕都会跳出来，更别说还有那些圣地的老不死，以及盘踞在海外的天帝后裔所建的势力：小城龙楼。”
“今日一战我略有感悟，将要闭关三月，你且替我告诫下去，切不可因为眼前些许成就骄狂自大、志得意满。”
“三月之后，我出关时要看到一个全新的九州，完完全全掌握在朝廷手中的九州！”
“是！属下明白。”
尽管不知道许念所说的那些未知的敌人有多厉害，竟然让其如临大敌。
可身为属下，彻底贯彻他的意志，就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将视线从其下山道路上的那道背影上收回，许念盘膝而坐。
“圣地，海外，成仙路，小乘龙楼......”
诸般线索如同珍珠般串联一起，渐渐在他眼前揭开这个世界的神秘面纱。
原来，武道并非此界唯一的修行道路。
原来，仙人真的存在过。
原来.......
......
“呼——”
他吐出一口浊气，搅动风云变幻。
“大世将临，亿万众生，谁能争渡？”
是追求极致个人之力，挖掘仙道遗迹的圣地、小乘龙楼？
亦或是，铸就运朝，集亿万万黎民心念于一体的大乾？
未来不定，且行且看。
慧剑由心起，斩断诸般纷乱杂念。
仰首。
百劫金丹吞入腹中。
犹如天雷遇地火，顿时间勾起风雷无数。
轰鸣雷霆自腹中接连而起，外界天空方才消散雷狱复现。
其威势之列，竟然更盛之前。
道道雷霆劈落，将朝天峰淹没在一片雷海当中。
山下。
祝玲珑回首望去。
只见山峦之巅，群雷闪耀当中。
一道人影在雷光中若隐若现，无数若繁星也似的窍穴亮起。
勾连夜幕高空之上的星辰，激荡起简陋的日月星辰神禁网罗，显露出一片周天星斗之象。
“大都督口中言仙，我不知古仙为何物，又有何种风采。”
“可在我等眼中，您又未尝不是一尊仙魔也似的人物？！”
皇城大内。
赵华推窗而望，遥看峰巅异象。
新晋五境的真气不受控制地沸腾，心念镇压间。
他忽然想起晚宴时结束时，许念路过他身旁那句漫不经心的提点：
“武道路漫漫，五境不过开始，放手去闯。“
当时不解其意，但仍旧去做了。
此时此刻望着雷海中那道身影，他终于悚然惊觉——
武道尽头，或许真能触及仙门！
雷暴持续了整整一夜。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朝天峰已矮了三寸。
许念从融化、凝结，终成琉璃般质感的紫玉台上站起。
裸露的肌肤下隐约可见紫色雷霆在跳动闪耀，一身的气势越发深邃而不可测。
“还不够。“
抬手，擦去嘴角赤金色的血液。
握掌成拳，混沌劫气缠绕在拳锋之上。
“百劫金丹效用仅仅消化不到百三，便已然使我一夜之间开辟三个大窍......”
随手挥拳向空，霸道的拳印直接穿越百里长空，贯穿出一个恐怖的空洞，久久不散。
起身漫步，形至早已融化成一团的栏杆边缘负手而立。
晨风送来早市的喧闹，神都城门缓缓开启。
万千景象，顿入眼帘。
许念听着风中飘来的市井声，忽而轻笑。
运朝之路固然道阻且长，但如若有了如神都此刻般的九州烟火为薪柴，何愁烧不出一片郎朗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