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终，她还是没有这样做。
“去找卫无双了吗......”
略一沉吟，许念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额外的情绪，只是道：
“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最起码在短时内，九州的纷乱波及不到那里，又有大名鼎鼎冠军侯的庇护，当是生命无虞。”
一念落，便也未曾再多想。
是走是留，念在故人之后便也随她去。
不然——
眼下的神都，却非是那般可以轻易离开的地界。
不信，你当问问那些好事的江湖客。
是他们想每日天还不亮就在监工鞭子的催促下，开始又一天的上工吗？
是他们不想像以往一样仗剑独行、逍遥自在吗？
却非如此。
而是有一人之意志贯穿于整个神都，乃至眼下的朝廷上下。
大乾，不养闲人！
回返旧宫。
平日里忙碌诸事，几乎不得见身影的赵华已经久候多时。
得见许念返回，匆匆快步而上。
将最近收集而来，那些门阀世家余孽以及武道圣地在暗中的谋划一一道出。
“哈——”
许念轻笑出声：
“十八路豪杰共聚神都，讨伐暴君？”
“须弥寺还当真拿出了九龙印玺，要率先在静念禅院挑选真龙天子？”
“好，太好了！门阀、世家、流寇、帮派、圣地，这些世间最最污浊、臭不可闻的一切终于混在了一起，我听之则喜......”
赵华顿首，目光有些怪异的打量向他，说话的语气里少了前些时日的娇媚，多了几分阳刚，叫人辨不清男女：
“大都督息怒！”
“我太高兴了！”
许念轻松的笑了起来，旋而饶有兴致的说道：
“这个世道，从根子里就烂透了，九州门阀林立，武道圣地高高在上，更有江湖黑白两道、响马绿林填补缝隙，放眼望去，尽皆腐朽的食利者。”
“若他们老老实实的当缩头乌龟，那我还暂时还没有那么多功夫和他们玩躲猫猫的游戏。”
“但现在，他们居然自己露出头来，排着队凑到我的眼前......”
呼——
许念长出了一口气，似是在压抑心中的情绪。
“杀！”
“杀他个，干干净净！”
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无有狰狞、无有恐怖、无有悚然......
有的，只是一片安静祥和，宛如高僧大德、天人神圣，超度一切罪恶。
当目光落在身前赵华之上时，便更多了几分惊喜与满意。
如果说传统意义上的【葵花宝典】是诡秘小道，那逆其道而行的【葵花向阳真经】则是有几分光明的邪道。
再在两者间交融以神鬼莫测的【她化自在天魔功】，那这门全新诞生的功法便兼具阴阳，已成大道。
凡将此门神功，由男相转为女相的，便已然走到了四境的极限，触摸到了人仙劫关，女相转男相亦然。
而男相转女相，再转天人相，非男非女。
事后非但无有世间魔功之后患，还更添一层磨砺心性的妙用。
可谓是只要心念坚定，那便是修行速度天下第一快的神功！
“当初我予你此功，只想着让你增加几分实力，好多些许底气，却不曾想，你竟然能走到眼下这一步。”
许念眼中流露出十分的赞赏，对赵华道：
“魔种种下本已绝了五境之路，但谁能想到，你居然抓住了一线生机，以真经容魔功，由邪入魔，更平添几分佛门禅意。”
“若日后遍诵佛典、明悟真意，斩魔入佛，说不得便可证一尊大日菩萨果位。”
“大都督言重了。”
赵华微微低头，轻声道。
“不过刚有苗头罢了，劫关不破，前路渺茫。”
此时的他，早已无有往日的阴邪柔媚，也无有最早的明光皎皎。
便只徐徐站立在那里，就有一股别样的气质拔尘而出，让人忽略其性别，只觉犹如神圣，不可亵渎。
却又有别于祝玲珑单纯修持【她化自在天魔功】日久，所生的那种缥缈无定、幻变无踪。
难以形容，难以模仿。
许念微微点头。
他以一身雄厚武道经验所看到的前景纵然美好。
可横曳在前的人仙劫关不破，终究还是虚妄。
没有在此事上多说，一转话题道：
“你的武功最克佛门，佛经上言过去释迦牟尼菩提树下证道时，都要受魔王波旬考验，立下箴言，眼下也到了应验的时刻了。”
赵华无有反驳，躬身应道。
“但凭大都督吩咐。”
“等慈航静斋之辈到来，你就去静念禅院，请他们入魔，尔后引那须弥寺之流，以及天下九州所谓的英雄豪杰点齐兵马齐聚神都。”
许念一挥手，言语间露出几分睥睨天下的魔性：
“我倒要瞧瞧，他们如何冲破神都，颠覆大乾！”
“是！”
赵华正色道。
“对了，可以将你手下的番子，以及黑龙台的密探派出去了。”
坐在堂中座椅之上，垂下来的阴影遮蔽了许念大半个脸庞，显得他越发冷酷与神色莫测，轻轻一笑道：
“届时，响应号召赶来神都、共讨大乾的便暂且饶他们一命，不来的，通通杀掉！”
“连直面我的勇气都没有，还妄想做什么真龙天子？”
“笑话！”
......
楼观祖庭。
玉清山上。
已经重归往日禅定的老道士拿捏着恢复如初的青玉钓杆，依旧是淡然出尘的模样。
仿佛磨灭气数，颠覆大乾计划的失败，导致所得龙气不全无法开炉炼制龙元大丹，也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
甚至于，便连“燕王”成就五境，在他眼中亦也不过如此。
身后，楼观掌教道妙正在小心汇报。
身为其几十年的徒儿，自家师父脾性如何他还能不知晓？
眼下看着风轻云淡，实则此刻内里还不知怎样风起云涌呢。
“师尊，凌霄传讯所言我觉得不差，事情是佛门搞砸的，自然要由他们来补救，总不能让我道门去给他们擦屁股不成？”
“若真如此，岂不是让世人笑话，平白堕了我楼观威严。”
“嗯——”
老道人颔首，似是赞同出声：
“此事你想的不差，佛门闯下的祸，不能由我道来摆平，无论结果如何，且先让他们出手试试。”
“成了好说，若不成......”
“哼哼！”
轻哼一声，并未道尽言语。
可其中所含之深意，道妙却已然了解。
若是你佛门摆不平的话，为了九州大地的安稳，楼观自然不吝出手。
但事后所得，这五百年你佛门也就别想着指手画脚了。
想到这种大概率发生的事，又想到楼观要在自己手中中兴，赶上这一波天地元气的潮起迎来五百年的辉煌。
道妙脸上，就不由的露出了一抹难以抑制的笑容。
“不过，佛门那边已然有所行动，我道可要派人前去以做督查？”
暗喜过后，他捋着光亮的胡须，轻声说道。
“凌霄此时不正在天京，便让他去。”
老道人轻说一句，随后沉吟几分道：
“顺道告诉他，若是见到张真阳这个叛逆，给我将其带回楼观，若其不从，生死不论，务必将道尘珠取回！”
纵然身在背后，不见自家师尊的神情。
但此时此刻，道妙亦是能想到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模样。
张真阳......
“唉！”
他叹了口气，想不通其为何会做出如此不智之举。
难道张真阳真的以为楼观上万载的底蕴，会在一个刚踏入五境之人的身上栽下跟头？却也是太小瞧了圣地。
不过，也怪其所处法脉所属边缘，对楼观真正的实力并不了解。
“师尊，不论如何，神都那里都有个五境，佛门想要了结，亦会出动同等战力，大战之中刀光无眼。”
道妙顿了顿，继而试探性的说道：
“是不是打开小洞天，求取一道......”
“嗯？”
老道人声音陡然提起。
“徒儿失言，徒儿失言！”
饶道妙此时身为楼观掌教，可面对即将发怒的师尊，却也不敢再多提。
毕竟，此事事关楼观传承。
自古以来，唯有掌教一脉方可掌握。
良久过后，前方传来一阵悠悠声响。
“罢了，凌霄为此代道子，不容有失，且持我信物，求师祖赐符一道。”
“是！”
压下心中的激动，道妙赶忙说道。
余音渐散，一切归于静谧。
唯有几多鱼儿跳出水面，却再惹不来那道人一丝一毫的兴趣。
......
同在楼观。
三座主峰之一的上清山。
此世唯一的五境武夫，太一道人便隐修此地。
山峦洞窟，烟气升腾、奇花异草遍布，恍若人间仙境之处。
“怎会如此！”
兀的传来一阵难以置信的惊诧之声。
循声而进，洞中深处。
一方清幽冷冽的淡金色池水当中，七朵气运青莲，一下子枯萎了五朵。
只剩下两朵缭绕着仙气也似青色气流的青莲，仍旧摇曳，却也少了几分精神，多了几分萎靡。
盘坐在水池旁，魂游天外的天一道人陡然被惊醒，满脸惊骇。
惶恐中，这位驻世三百年的陆地真仙想到自家师父离世前留下的一道箴言：
三百年后，潮汐起时，魔劫将至，诸道凋零！
而今。
七朵气运青莲，仅存两朵。
代表着楼观将要有倾覆之劫！
“难倒，三百年已过，箴言将要成真.......”
太一道人不断念叨着这句话，眉头深深纠结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