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那朱郴有把握？“朱元璋向前倾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朱标……

朱标重重地点头：“儿臣亲眼见过朱郴的医术，父皇也曾亲身体验过……他既有此说，必然有十足的把握……“

朱元璋靠回椅背，摩挲着胡须，陷入沉思……许久，他长叹一声：“若真能治好你媳妇的病，那朱郴，可真是我朱家的大功臣啊……“

夜色渐深，武英殿的烛火依旧明亮……朱元璋望着窗外的明月，思绪万千……今日朝堂上的风波，朱标的转变，还有那个神秘的朱郴......这一切，都预示着，大明的朝堂，即将迎来一场巨大的变革……而他，作为这天下之主，又该如何应对？

在这寂静的夜里，唯有更夫的梆子声，一下又一下，敲碎了这无边的夜色……

武英殿内烛火摇曳，铜鹤灯吐出的青烟在蟠龙藻井间缭绕……朱标跪坐在青砖蒲团上，素白的袍角垂落在斑驳光影里……他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取出一个描金漆盒，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清冽药香裹挟着沉香气息扑面而来，惊得梁上栖息的夜枭发出一声短促啼鸣……

朱元璋原本半倚在虎皮大椅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带扣，此刻突然坐直身子……龙袍下摆扫过檀木扶手，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响……他眯起眼睛，望着漆盒内那枚浑圆的丹药——深褐色药体表面泛着温润光泽，细密纹路间似有金线流转，宛如将月光揉进了泥土……

“这就是朱郴给你的？“朱元璋喉结滚动，声音不自觉压低，仿佛怕惊扰了盒中宝物……他探出布满老茧的手，却在距离丹药三寸处骤然顿住……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射在朱红立柱上，微微颤抖的指尖在墙上映出细密晃动的波纹……

朱标看着父亲紧绷的下颌线，嘴角不自觉勾起：“父皇，此药名为'九转续命丹'，朱郴说可固本培元……“他故意拖长尾音，见朱元璋喉间又重重吞咽了一下，这才将漆盒合上，收进袖中……

殿外忽然掠过一阵夜风，吹得窗棂纸沙沙作响……朱元璋回过神，端起案头的茶盏猛灌一口，却因太过急切呛得咳嗽起来……茶汤顺着胡须滴落，在明黄色龙袍上晕开深色痕迹……他挥袖擦去水渍，沉声道：“说正事吧……“

朱标敛去笑意，神色转为凝重……他解开腰间锦囊，取出一叠皱巴巴的草纸——那是昨日与朱郴彻夜长谈时记下的要点……“儿臣今日在朝堂上驳斥加印宝钞之议，实因朱郴一番话点醒了儿臣……“他展开草纸，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就从这枚丹药说起，儿臣买药用的宝钞，引出了天大的隐患……“

随着朱标的讲述，朱元璋的神色愈发阴沉……当听到“宝钞若滥发，三年之内物价必涨十倍“时，他突然拍案而起，震得案上青铜香炉倾倒，香灰扑簌簌洒落……“混账……“他来回踱步，绣着十二章纹的袍角带起满地烟尘，“那些户部官员每日只说宝钞能充盈国库，却从未提过......“话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想起数月前自己力排众议推行宝钞时的场景，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朱标看着父亲骤然苍白的脸色，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取出第二张草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图表：“朱郴说，宝钞看似是纸，实则是朝廷与百姓的契约……随意加印，就如同撕毁契约……“他指着图表上节节攀升的曲线，“当百姓不再信任宝钞，这看似取之不尽的财源，反而会成为压垮社稷的巨石……“

朱元璋猛地抓住儿子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朱标皱眉……皇帝浑浊的眼珠布满血丝，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最近米价暗涨，原来是有代价的......“他突然松开手，踉跄着坐回椅子，龙袍下的双腿微微发抖……

殿内陷入死寂，唯有烛芯爆裂声在空旷大殿回响……朱标看着父亲颤抖的背影，想起幼时那个在沙场上纵横捭阖的帝王，心中泛起复杂情绪……良久，朱元璋沙哑开口：“还好你回来得及时，不然......“他没有说下去，只是重重拍了拍胸口，震得胸前的东珠朝珠叮当作响……

待呼吸平复，朱元璋眼中突然燃起炽热光芒……他倾身向前，鹰隼般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朱标：“说……朱郴那小子到底给你支了什么招？“

朱标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想起昨日朱郴在小院里侃侃而谈的模样，想起那些闻所未闻的奇思妙想，再看看父亲此刻迫不及待的神情，突然觉得委屈：“就不能是儿臣自己想的？“

“哈哈哈哈……“朱元璋仰面大笑，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你五岁时学算账，数到三十就打磕巴，这会儿跟咱装什么大尾巴狼……“他伸手戳了戳儿子的额头，“别磨蹭，快说……“

朱标气鼓鼓地别过头，却在触到父亲期待的眼神时泄了气……他展开第三张草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一个古怪图案：“朱郴提出'金本位制'，让宝钞与黄金挂钩......“随着讲述深入，朱元璋的眉头越皱越紧，时而摩挲胡须，时而轻敲扶手……

当听到“发行国债“和“民间资本入股“时，朱元璋突然猛地一拍大腿，疼得龇牙咧嘴……“妙啊……“他跳起身，龙袍下摆扫翻了案上茶盏，“用百姓的钱办百姓的事，还能让他们盯着朝廷……这小子......“他来回踱步，突然转身指着朱标，“你说，朱郴他娘怀他的时候，是不是吞了文曲星？“

朱标被逗得忍俊不禁，却见父亲突然敛去笑意，目光深邃地望向窗外的夜空……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朱元璋斑白的鬓角，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殿内的蟠龙柱重叠在一起……

“告诉朱郴，“许久，朱元璋低沉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就说他这个皇爷爷，要请他入宫喝茶……“他转身时，龙袍上的日月星辰在月光下闪烁，仿佛预示着大明即将迎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

而在应天城外的朱家庄园里，朱郴正就着油灯研读医书……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惊起一片蛙鸣……他放下书卷，望着案头新制的药剂，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场关于宝钞的博弈，不过是他改变历史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