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打个寒颤，想起去年冬天，应天府米价暴涨，百姓砸开粮仓抢粮的乱象……
“通货膨胀……“
朱郴吐出这个新词时，暖阁内炭火突然爆出个火星……
他看见太子殿下额角渗出细汗，顺着鬓角滑入领口……
“当宝钞购买力下降，百姓会……“
他突然抓起案上《大明律》钞本，狠狠撕下一页……
“他们会撕了宝钞，抢了官仓，最后……“
他故意停顿，见太子喉结上下滚动……
“最后抢了龙椅……“
“如果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些人肯定是会造反起来的，因为这并不是别人要求他们造反的，反而是官员把他们给逼反的……”
“原有制度不佳的情况下，每一个老百姓都是希望自己能够有更多金钱来消费，一旦社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他们没有钱消费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人不满当下的这种制度……”
“所以就会有更多饿了肚子的人起来造反……”
“大明初期造反的活动不就是因为这样的情况而崛起的吗？”
朱标踉跄着扶住窗棂，海棠花瓣在他掌心碎成齑粉……他望着阶下往来如织的内侍，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父皇将黄册递给他看，上面朱笔勾画的逃户数字触目惊心……若宝钞崩溃……他不敢再想，后脊已浸透冷汗……
“所以殿下……“朱郴突然放软声音，像春风化雨，“设立准备金，严禁挪用，此乃金本位之精髓……“他见太子脸色煞白，知火候已到，便起身掸了掸素袍，“草民告退……“
朱标看着那道颀长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忽然感觉手中茶盏凉得刺骨……他转身时，正对上朱棣探究的目光……四弟今日穿杏黄箭袖，腰间悬着父皇赐的错金刀，此刻却垂首盯着青砖缝里的香灰……
“大哥……“朱棣斟酌着开口，“此人……可信否？“他记得去年此人治好母后的心悸，父皇赐了免死金牌，可毕竟……他抬头见太子沉默，便接着道：“毕竟非我族类……“
“他方才所言，句句在理……“朱标突然打断，惊觉自己声音沙哑……他看见案头《大明宝钞通行条例》草案，想起朱郴最后那句“锚定黄金，方得始终“，突然有了决断……
暖阁外传来云板声，该去文华殿听讲了……朱标最后望了眼朱郴离去的方向，心头涌起奇异的感觉……这位被父皇称为“奇人“的医者，或许真能解开大明财政的困局……他忽然想起《资治通鉴》里那句话：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暖阁内炭火噼啪，映得朱郴侧脸忽明忽暗……他垂眸抚着案上《九章算术》的残卷，嘴角噙着抹玩味的笑……若此刻有人能窥见这位布衣医者眼底的光，定会发现那抹穿透时空的锐利——那是看过两千年兴衰更迭的沧桑，是历经无数个文明轮回的从容……
“川岳者？“朱标重复着这个古怪的名号，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窗外春阳正炽，照得他蟒袍上的团龙纹熠熠生辉，却驱不散心头疑云……这位太子殿下忽然想起去年上元节，父皇在奉天殿设宴时，朱郴曾指着御花园的梅花说：“此花当开于腊月，如今却早绽半月，可见天时已变……“
彼时众人只当是医者风雅，此刻想来……朱标喉头微动，茶汤在喉间泛起苦涩……他望着对面正把玩着青玉镇纸的朱郴，忽然觉得此人周身萦绕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气息，像是陈年古籍里泛出的墨香，又似古战场残留的硝烟……
“家师云游四海，踪迹难寻……“朱郴突然轻笑，惊飞了窗外栖息的蓝鹊……他抬手将镇纸抛起又接住，青玉与紫檀案几相击，发出清越的龙吟声，“不过殿下若真想寻，倒有个法子……“
朱标身子前倾，蟒袍上的金线在烛影下流转如星河：“愿闻其详……“他看见朱郴眼底闪过狡黠，恍若当年在凤阳老家，看见猎户设陷阱捕狐时的神情……
“殿下可曾听过'格物致知'？“朱郴突然转换话题，指尖在案上画出奇怪的符号，“家师曾说，天地万物皆有其理，若以格物之法……“他忽然停住，见太子眉间褶皱渐深，才慢悠悠道：“或许能推演出家师行踪……“
朱标哑然失笑，摇头时冠上东珠轻晃：“朱老弟又在戏弄为兄……“他虽这样说，眼中却难掩好奇……这位被父皇赞为“奇人“的医者，每次开口都像在揭开某个古老谜题的帘幕……
“戏弄不敢……“朱郴忽然正色，青玉镇纸在掌心转出幽光，“不过殿下若真想知晓，可命人取来《坤舆万国全图》，再备上东海水晶镜……“他故意拖长尾音，见朱标瞳孔微缩，才接着道：“或许能窥见一二……“
暖阁外传来更漏声，朱标却浑然不觉……他望着案头堆积的奏折，忽然想起昨日户部呈报的密函：江浙商人私造会子，数额之大令人咋舌……若按朱郴所言设立准备金……他心头涌起异样的兴奋，仿佛看见大明宝钞在市面上流通，百姓交口称赞的景象……
“殿下……“朱郴突然起身，素袍带起一阵风，案头宣纸簌簌作响，“时辰不早，草民该告退了……“他见太子欲言又止，便笑着补充：“若殿下真想改革币制，可命人取来洪武三年的《钱法》，对照草民方才所言，或许能有所得……“
朱标看着那道颀长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忽然感觉手中茶盏凉得刺骨……他转身时，正对上朱棣探究的目光……四弟今日穿杏黄箭袖，腰间悬着父皇赐的错金刀，此刻却垂首盯着青砖缝里的香灰……
“大哥……“朱棣斟酌着开口。
“此人……可信否？“
他记得去年此人治好母后的心悸，父皇赐了免死金牌，可毕竟……他抬头见太子沉默，便接着道：“毕竟非我族类……“
“他方才所言，句句在理……“
“他说的那些话非常的有建设性的意义。”
“朝中的大贤说的都有道理。”
朱标突然打断，惊觉自己声音沙哑……
他看见案头《大明宝钞通行条例》草案，想起朱郴最后那句“锚定黄金，方得始终“，突然有了决断……暖阁外传来云板声，该去文华殿听讲了……
朱标最后望了眼朱郴离去的方向，心头涌起奇异的感觉……
暮色染红宫墙时，朱郴正蹲在太医院墙角扒拉草药……
他忽然打个喷嚏，揉着鼻子嘟囔。
“哪个孙子念叨我？“抬头却见朱标身边的掌事太监王喜，正捧着食盒笑吟吟过来……
“朱大夫，殿下赏的……“王喜掀开食盒，露出里面热腾腾的羊肉锅贴，“殿下说，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朱郴抓起锅贴就往嘴里塞，烫得直呵气：“替我谢过殿下……“
他含糊不清地说着，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告诉殿下，明日卯时，去钟楼取《钱法》时……“他故意压低声音，“记得带足人手……“
“毕竟当下最重要的是先把人手带够，要不然你还真的办不了这个事情。”
王喜应声而去，朱郴望着太监的背影，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
他知道，从朱标派人取《钱法》那刻起，这场币制改革的大戏，才真正拉开帷幕……
而他自己，不过是往这潭死水里投了颗石子，至于能激起多大涟漪……
他仰头望着渐暗的天色，忽然想起系统今早刷新的礼包：朱砂半斤、符纸十张、还有本《本草纲目》手抄本……
“看来今晚有得忙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拍拍手上的面渣，转身时袍角翻飞如蝶……太医院廊下的灯笼次第亮起，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恍若跨越时空的旅人，在历史的褶皱里留下淡淡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