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老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一进门,就见媳妇坐在炕边抹眼泪,虎低着头,手里攥着私塾先生送来的催学费的字条。
“回来了?”
媳妇见他进门,赶紧擦了擦眼泪,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今天矿上怎么样?能开工了吗?”
老李叹了口气,坐在炕沿上,摇了摇头:“还没,水还是排不出去。
王大人要停产一阵子,月钱……这个月怕是发不了了。”
媳妇的眼泪又掉了下来:“那可怎么办啊?虎的学费明天就到期了,先生再不交,就不让虎上学了。
还有,家里的米缸也快空了,油也没了……”
虎抬起头,声:“爹,要不我别上学了,我去矿上帮着摇泵吧,还能赚点钱。”
老李瞪了儿子一眼:怒道:“胡!你才多大?
矿上那么危险,你去能干什么?
学费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好好读书就行!”
可办法哪那么好想?
老李在村里问了几家熟人,想借点钱,可大家都知道煤矿停产了,怕他还不上,都找借口推脱。
最后,老李没办法,只能把家里唯一值钱的那头老黄牛牵去镇上卖了,换了五两银子,才交了虎的学费,买了点米和药。
看着老黄牛被买主牵走,老李心里像针扎一样疼。
那牛跟了他五年,春耕秋收全靠它,可现在,为了家里,只能卖了。
比老李更愁的,是城里张记粮铺的张老板。
张老板开粮铺十多年了,手里有不少积蓄。
之前京西煤矿卖股份,他觉得能赚钱,一下子买了五百两银子的股份。
他本来想着,等年底分红了,就把粮铺扩大,再开一家分号。
可煤矿一停产,别分红,连本金都可能打了水漂。
更要命的是,张老板半个月前刚从南方进了一批大米,花了三百两银子,这笔钱是跟钱庄借的,月息五分。
现在粮铺的生意不好,大米卖不出去,钱庄又催着还钱,张老板急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早上,钱庄的账房先生又来催债了。
账房先生坐在店里的太师椅上,喝着茶,慢悠悠地:“张老板,这三百两银子,你已经拖了三天了。
我们掌柜的发话了,今天要是再不还,就只能拿你这粮铺抵债了。”
张老板陪着笑脸,递上烟袋:“李先生,您再宽限几天,再宽限几天。
我那煤矿的股份,不定过几天就能分红了,到时候我肯定还你钱。”
李先生冷笑一声:“分红?张老板,您就别自欺欺人了。
京西煤矿停产的事,整个京城谁不知道?
现在到处都在,那煤矿再也挖不出煤了,您那股份,就是一堆废纸!”
李先生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得张老板浑身冰凉。
他知道李先生的是实话,可他不甘心,那五百两银子,是他半辈子的积蓄啊!
送走李先生,张老板坐在店里,看着满屋子的大米,心里直发慌。
他琢磨着,要是真还不上钱,粮铺被收走,他一家老该去哪?
要不,把股份低价卖了?
可他去了几家当铺问,人家一听是京西煤矿的股份,都摇头不收。
张老板越想越愁,最后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