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跟在老子身后,稚嫩的脸庞早已布满汗珠,草鞋也沾满了泥泞。
远处连绵的山脉在暮色中若隐若现,首阳山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老子抬手拂去玄都额前的碎发,温和道。
“玄都,我们便在这首阳山歇脚吧。”
踏入山中,一阵清风吹来,夹杂着泥土与草木的芬芳。
老子负手而行,目光扫过层峦叠嶂,只见这山虽无昆仑山的巍峨磅礴,却自有一番灵秀之气。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宛如天地绘就的天然道纹。
“好一处向阳之地!”
老子抚须赞叹,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喜。
他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只见那叶子在阳光下竟泛起点点金光,蕴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气。
玄都好奇地凑过来,老子将叶子递给他。
“你看,此山虽不及昆仑道场宏大,却占尽天时地利,乃是造化神秀之地。”
老子寻了一块平整的青石坐下,玄都则忙着捡拾柴火。
夕阳西下,余晖将整座山染成金色,老子望着天边的晚霞,思绪万千。
他能感受到这山中蕴含的独特气息。
仿佛是天地孕育的一处隐秘道场,等待着有缘人来发掘。
“仙长,火生好了。”
玄都的声音打断了老子的沉思。
老子看着跳跃的火苗,又望了望四周的山水。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溅起又消散在暮色里。
老子望着跳动的火苗,忽想起白日里见到的景象。
断了左臂的少年用牙齿咬着弓弦,在狩猎场上百步穿杨。
这些后天而生的人族,没有先天神魔的强悍体魄,却以血肉之躯在洪荒夹缝中求存。
“玄都,你看这火。”
老子屈指弹飞一粒火星,那星点在半空划出微弱光痕。
“风一吹便摇,雨一浇即灭,可只要添柴,就能烧穿长夜。”
他想起昆仑山上终年不熄的先天神火,动辄焚尽万里,却不及这簇人间之火让他动容。
山风掠过树梢,带来远处村落的更鼓声。
老子闭上眼,神识掠过广袤大地。
有修士拖着残躯跨越千里求道,有母亲将最后一口粮塞进孩子嘴里。
这些画面如走马灯般在他识海中闪现,每一幕都让他心头微颤。
人族的坚韧,不在于能搬山填海,而在于即便被命运碾作齑粉,也要在尘埃里开出花来。
“仙长,人族……真的能立足于洪荒吗?”
玄都望着渐暗的天色,声音里带着孩童的疑惑。
老子睁开眼,眸中倒映着跳跃的火光。
“能。”
他的声音坚定如钟。
“这世上最强大的火焰,从来不是天生炽烈,而是明知会熄灭,却仍要照亮一方天地的执着。”
说罢,他抬手虚握,一缕火苗腾空而起,在掌心化作不灭的虚影。
玄都保持着盘坐的姿势,但老子的话语在耳畔不断回响。
如同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他时而皱眉思索,时而微微点头,整个人沉浸在某种感悟之中。
老子斜倚在青石旁,一袭灰袍被山风轻轻掀起。
他安静地注视着玄都,眼中的赞赏与欣慰愈发浓郁。
这孩子虽年幼,却有着远超常人的悟性与心性。
能在只言片语间陷入深度思索,这份专注与执着,正是求道之人最珍贵的品质。
东方渐白,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洒落在首阳山上。
玄都缓缓睁开双眼,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仿佛一夜之间,他对这世间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他转头望向老子,正要开口,却见老子抬手止住了他。
“无需言语,好生体悟吧。”
老子微笑着点头,拂尘轻挥,为玄都拂去身上沾染的夜露与草屑。
“能有所思,便是进益。这一夜,你守的不只是这方天地,更是自己的道心。”
玄都听闻,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此刻首阳山的晨雾还未散尽。
老子望着山脚下蜿蜒如带的人族部落,衣袂间道纹流转。
忽听得田间传来一声叹息。
“若能长生,何苦岁岁看新坟?”
那是个白发老农,正用布满老茧的手抚摸着坟头新土。
老子眸光微动,袖中拂尘轻点,天地灵气骤然翻涌。
正在打水的少女忽见木桶中浮现出一枚米粒大小的金丹,散发着温润金光。
她惊得松手,木桶“咚”地坠入井中,而金丹却化作流光没入她眉心。
刹那间,少女周身腾起淡淡霞光,困扰多年的咳嗽竟消失无踪。
当消息如野火般蔓延,不过区区几日时间,首阳山聚满了衣衫褴褛的修士。
老子立于古松之下,玄都捧着玉匣侍立一旁,匣中三十六枚金丹流转着日月星辉。
“人族后天而生,筋骨脆弱,难以承受先天大道之重。”
老子声音如洪钟,震得山间云雾翻涌。
“然天地慈悲,自有蹊径——”
话音未落,他指尖弹出一缕真火,将青石烧成丹炉。
山川灵气如长河倒卷,在炉中凝成漩涡。
老子屈指轻弹,一枚枚蕴含五谷精气的种子飞入炉中。
“看仔细了!”
玄都目不转睛,只见炉内金光大作,待光芒散尽。
炉中已出现数百枚晶莹剔透的金丹,每一枚都映照着持有者的前世今生。
人群中忽有个跛脚少年颤抖着上前。
“仙长,我……我能行吗?”
老子温和一笑,将金丹托于掌心。
“心诚则灵。”
少年接过金丹的瞬间,瘸腿处传来暖流,竟能稳稳站立。
他跪地叩首,额头渗出鲜血。
“求仙长收我为徒!”
老子并未应允,而是将金丹大道的口诀刻于石壁。
“结丹需借五谷精,调和阴阳水火生。”
他看向欢呼雀跃的众人,拂尘扫过满山草木,所有金丹化作流光没入修士体内。
“此道不分贵贱,只要心怀善念,皆可修习金丹大道。”
当夜,首阳山亮起万千金丹光芒,宛如星河倒悬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