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听见身后玄铁营死士的喊杀声,能听见木墙上民壮拉动弩机的脆响,能听见民意代表用他那带着墨香的声音喊“莫慌!
唐公子来了!“
当他跃上木墙的瞬间,月光正好照亮黑雾深处。
那里有一道黑影在蠕动,不是鬼将,不是魂兽,是...是一条龙。
黑龙的鳞片泛着腐臭的青灰,眼眶里燃着幽绿的鬼火,每片龙鳞下都钻出骨杖的尖端——正是那些被神圣守护者焚烧的骨杖,此刻竟像活物般扎进龙身,将黑龙变成了移动的骨杖阵。
“冥河...冥龙?“唐冥的声音发涩。
他终于明白暗夜之主的阴谋——用鬼将做饵,引他暴露罗刹神念,再用冥河怨气喂养这条由骨杖和怨气凝成的邪龙。
而真正的总攻,从来不是鬼将,是这条被诅咒的龙。
木墙下突然传来山崩般的轰鸣。
邪龙甩动尾巴,扫断了三根木柱。
飞溅的木屑擦过唐冥的脸,在他左颊划开一道血口。
他舔了舔唇边的血,尝到铁锈味,却也尝到了某种滚烫的东西——是战意,是不甘,是三年前在破庙发下的誓言:“我要让这天下,再无饿殍,再无战乱,再无...再无被当作棋子的人。“
“来啊!“唐冥举起昊天锤,冥界审判的虚影在身后凝实,“看看是你的冥河邪龙厉害,还是我的...龙魂天锤!“
话音未落,邪龙的龙息已经喷来。
那是带着腐肉味的黑雾,所过之处,木墙焦黑,民壮咳嗽着倒地。
唐冥咬着牙冲进黑雾,锤身上的符文亮起幽蓝的光,将黑雾撕出一道缺口。
他看见邪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原来这怪物,也会怕。
“唐公子!接住!“
改革先锋的吼声混着破空声。
唐冥抬头,正看见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是装满冥火油的陶罐。
他挥锤一砸,陶罐在邪龙头顶炸开,幽绿的火焰顺着龙鳞蔓延,烧得邪龙发出刺耳的尖叫。
“再扔!“唐冥大喊。
木墙上立刻飞起更多陶罐,火光中,他看见改革先锋站在箭塔顶端,手里举着火折子,每扔出一个陶罐就喊一句:“这是青牛镇的!
这是流民窟的!
这是...这是老子给儿子攒的娶亲钱买的!“
邪龙的叫声越来越弱,龙身上的骨杖开始断裂。
唐冥趁机跃到龙首,昊天锤重重砸在邪龙的眉心。
冥界审判的虚影与他的锤影重叠,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邪龙的身体开始崩溃,骨杖碎成粉末,黑雾被月光驱散,露出里面——竟是具穿着暗纹道袍的尸体。
“暗夜之主...原来你早死了。“唐冥喘着粗气,望着那具只剩白骨的尸体,道袍上的冥河图腾正在迅速褪色,“你用自己的尸身养邪龙,难怪...难怪罗刹神念能破你的术法。“
风突然停了。
营地的火光逐渐熄灭,只剩下几处残火在跳跃。
唐冥听见木墙下传来欢呼,看见神圣守护者带着玄甲卫从黑雾里走出,银甲上沾着血却依然发亮。
改革先锋从箭塔上爬下来,裤腿烧了个大洞,却举着半罐没扔完的冥火油大笑。
民意代表蹲在受伤的民壮旁,用青衫下摆帮人包扎伤口,发间沾着草屑却笑得温柔。
“大人!“百夫长一瘸一拐地跑来,怀里抱着面染血的玄铁营旗帜,“死士还剩八十三人,都在收拾战场。“
唐冥接过旗帜,指尖触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那是玄铁营每战死一人,活着的兄弟就刻下的名字。
他突然想起三日前,最后加入的新兵在旗帜上刻名字时说:“等打完这仗,我要把名字擦掉,因为...因为我们都会活着。“
月光更亮了。
唐冥望着满地狼藉,望着那些活着的、受伤的、死去的人,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抬起头,望向东方——那里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要来了。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把所有伤者送到医馆,死者...按他们的家乡习俗安葬。
玄铁营剩下的兄弟,每人升两级军饷。“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另外,给王婶送两袋最好的红薯。“
人群中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很快变成震耳欲聋的欢呼。
唐冥望着这些他用三年时间守护的人,望着这些此刻愿意为他拼命的人,突然明白——或许他一直在寻找的平衡,从来都不在天下大同的理想与个人情感之间,而在这些愿意与他并肩的人眼里。
就在这时,传令兵的马蹄声打破了喧嚣。
那士兵滚鞍下马,手里的信笺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大人!
北方急报!
武魂殿的黄金一代...带着十万大军,过了青石关!“
唐冥的手微微一颤。
他望向东方渐白的天空,忽然笑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