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唐冥指尖凝成细小的水珠，他低头时，通讯器屏幕上胡列娜最后那句“听见有人说你的名字“的留言还在闪烁。

心口的罗刹印记像被火钳烙着，青灰色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向锁骨，与晨雾里那对幽绿竖瞳的暗红流转如出一辙。

“唐冥。“

轻柔的呼唤裹着晨露的湿润钻进耳膜。

唐冥猛然抬头，只见三步外立着个穿淡蓝纱裙的女子。

她的银发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眉骨处缀着枚月牙形银饰，眼尾的泪痣像滴未干的墨，最奇的是她周身浮动着细碎的光屑，像被揉碎的星子粘在衣摆。

他的右手已按上腰间昊天锤的锤柄，却在触及女子目光的瞬间顿住——那双眼太干净了，像暴雨后初晴的天空，没有半分敌意。

“我是情感使者。“女子抬手指向他心口，“你内心的纠葛太剧烈，连意识海都在震颤。

我来帮你找到真正的答案。“

唐冥的喉结滚动两下。

他想起昨夜正义牧师说“去面对最害怕的答案“，想起胡列娜尾尖蔓延的红毛，想起千仞雪凌晨三点未接通讯里可能藏着的不安。

指节松开锤柄时，掌心全是冷汗：“怎么证明你不是武魂殿的人？“

“如果是敌人，此刻你的精神屏障早该破碎了。“女子指尖轻点自己眉心，唐冥立刻感觉到意识海泛起涟漪——那是他用天使冥想法构筑的防御层，此刻正像遇见春风的冰面，缓缓融出个缺口。

他咬了咬牙。

营地外的竖瞳又近了些，晨雾里传来若有若无的低吟，像极了比比东用罗刹神音时的诡谲。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梳理心绪的机会。

“跟我来。“女子转身时，发间银饰轻响，唐冥只觉眼前一白，再睁眼已身处一片纯白空间。

无数光影片段在四周漂浮，有他与千仞雪在星斗大森林对峙时溅起的血花，有胡列娜在落日森林替他挡下毒镖时尾尖炸开的狐毛，还有昨夜他握着通讯器颤抖的手。

“这些是你潜意识里最深刻的情感印记。“女子抬手，其中一片光影突然凝实——画面里千仞雪的天使圣剑正架在他脖颈，可她的指尖却在发抖，“说说看，看到这个时你在想什么？“

唐冥喉间发紧。

那是他们第一次正面冲突，他本可以用昊天锤砸碎她的剑，却在她眼底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挣扎。“我...“他声音发哑，“我在想，她明明那么骄傲，为什么会为了武魂殿的命令露出这种表情？“

“那现在呢？“女子又拨出另一段记忆：胡列娜伏在他膝头，尾尖那撮红毛像团烧不旺的火，“她为你挡下鬼斗罗的鬼影迷踪时，你在想什么？“

“我想杀了鬼斗罗。“唐冥的指甲掐进掌心，“想把她尾巴上的红毛一根根抚平，想告诉她...她不该为我承受这些。“

女子指尖划过两片光影，它们突然交织在一起：千仞雪在嘉陵关城头望向他的侧影，胡列娜在海神岛替他擦拭伤口时垂落的发丝。“爱会让人软弱，也会让人更强大。“她的声音像春溪淌过岩石，“你害怕的从来不是选择，是怕自己不够强，护不住选择的结果。“

唐冥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想起罗刹印记蔓延时的灼痛，想起胡列娜通讯里的喘息，想起千仞雪未接通讯里可能藏着的孤独。

那些被他刻意压在心底的情绪突然决堤——他爱千仞雪的骄傲与坚守，爱胡列娜的炽热与柔软，可他更怕自己的软弱会让她们受伤。

“平衡爱与责任的前提，是你足够强。“女子的手按在他心口，罗刹印记的灼痛竟缓缓消退，“去告诉她们你的心意，不是索取理解，是给彼此并肩的机会。“

纯白空间开始崩塌时，唐冥抓住女子的手腕：“你到底是谁？“

“每个陷入情劫的人，内心都会生出指引者。“她的笑容淡得像晨雾，“记住，真正的答案，从来不在别人手里。“

再睁眼时，唐冥站在千仞雪的宫殿外。

晨雾已散，阳光透过琉璃瓦在地面投下金斑。

他抬手敲门，指节悬在半空又放下——门内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是千仞雪惯常的早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