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看到这一幕的朝臣解释一脸震惊,带着无数猜测与身边人交换眼神。
台阶尽处,景王捏紧了拳头。他不经意间对上帝王不怒自威的目光,心下漏了一拍。这眼神像是洞悉一切,看得他心慌。
景王仓皇低下头,遮掩眼底汹涌的情绪。
…
阅兵大典结束以后,前朝与后宫都动身朝宫宴所在的大殿走去。
苏云乔见李长安仍然没有回来,终于有些心急了。
王秀宁看出她焦急不安,道:“长安不会乱跑,若是这时候还没回来,恐怕是遇上事了。一会儿告诉长羲,让他派人去找。”
苏云乔不愿往坏处想,却也不得不认可婆母这番话推测得有理。她上前扶王秀宁的手,轻声道:“母亲说的是,那我们先去太极宫吧。”
天还没黑,宫宴上已然灯火通明,乐师低调地坐在大殿角落里,弹奏着轻快的乐曲。
宫宴尚在入场阶段,他们伴奏的声音控制得极佳,音量不大不小,恰好不会被淹没在嘈杂之中,却也不至于嘹亮得引人注意。
不出所料,苏云乔在大殿最前端看到了李长羲与父亲的身影。今夜宫宴,他们的座次又被排在了最前面,紧邻着帝王坐席。
仅仅是皇帝年老了想看儿女团圆,至于把人捧到风口浪尖上吗?苏云乔心里犯嘀咕。
帝王心思当真让人捉摸不透。
李长羲先向母亲欠身问安,苏云乔也朝他身旁的李元晟行礼请安。
王秀宁坐在了李元晟身旁,对几个晚辈说:“都别拘礼了,入座吧。”
李长羲挽住苏云乔的手落了座,压低声音问:“上午没人寻你麻烦吧?”
“有母亲在,谁敢放肆妄为。”苏云乔小声回道,“只是……长安中途不声不响地跑出去了,说是去找他那乳母洪嬷嬷,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心下也忐忑,人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不见的,若真出了什么事情,她都不知该怎么向平王交代。
李长羲眉心微凝,道:“长安不是顽劣的性子,怎么会自己出去这么久?”
苏云乔道:“我也是想着长安一向懂事有分寸,不告而别也就罢了,这时候还不回来,恐怕是遇上了什么事。我身边白檀也好谷大嘴也罢都不是宫里人,还请郎君派人出去找找,再不济也要找到洪嬷嬷问个明白。”
李长羲不语,在她手上轻轻点了两下,苏云乔便知道他有主意了。
李长羲偏头在父亲身旁低语了几句,李元晟点了下头,随后便看见杜五福从后边离开了大殿。
“话说起来,今日二福怎么没跟来?”李长羲问。
李元晟道:“我另有安排。”
听父亲这样说,李长羲心里愈发不安。他就知道,从陛下决定让父亲出席万国宴那一刻起,今日就注定不会太平。
此处人多口杂,他也无法追问父亲究竟有什么安排,只能将目光转向远处。
宁王与吴虞坐在一处,从进门开始几乎没说过几句话。苏琅跨越半座大殿从苏承宗身边挪到宁王跟前,凑在宁王耳边不知在说什么。
再看景王,他时不时掩住下半张脸与身旁的景王妃耳语,目光却不在景王妃身上。
他还是那么谨慎。
李长羲眯起眼睛环视周围,终于将视线定在了朝臣坐席前端,喃喃自语:“梁甫?”
苏云乔依稀听见他说了什么,却听不真切,“郎君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李长羲将她的手握紧了一些。
苏云乔有些狐疑,顺着他的目光所指的方向探寻一圈,终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你在看梁姑娘?”
李长羲一怔,连忙否认:“当然不是,我们不是早就说开了?我跟她毫无瓜葛。”
他生怕苏云乔再有误会,干脆坦白道:“我是看见景王与梁甫眉来眼去。”
苏云乔也回味过来,自己刚才的反映太大了,竟真有几分醋意。面颊微微发烫,她低头喝口茶掩饰过去。
荣和帝换了身衣袍,从大殿正门走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宴会这才正式开始。
宫人鱼贯而入,看到夜间席面上的菜式,众人才知中午那些花样只是御膳房的常规水准。
好酒好菜上桌,乐师舞姬也陆续入场。
晟朝人见怪不怪,更多的注意仍是停留在几位王爷身上。倒是各国使臣少有机会欣赏晟朝的舞乐,就着美酒佳酿看红袖翩跹,渐渐飘飘欲仙。
一道粗犷的声音忽然响起,语气里带着酒气,在大殿众人的轻声细语中显得尤为突兀。
又是北国人。
荣和帝笑意收敛了三分,挥推身旁敬酒的朝臣,向北国使臣的方向看去:“他刚才说什么?”
宁王脸色不妙,明显压抑着愤怒。
苏云乔发觉李长羲与李元晟的情绪也不对劲,忍不住小声问:“北国人又说了什么?”
李长羲在她耳边低声道:“他说晟朝歌舞柔靡,毫无阳刚之气。”
苏云乔陷入长久的沉默,北国人究竟是来与晟朝交好还是来向晟朝宣战的?
“宁王,朕记得你懂北国语言。”荣和帝语气中多了几分凌厉。
宁王犹豫了片刻,让身旁的小太监将原话传了上去。小太监被迫传这么句狂妄的话,脸上神情惨淡,一副壮烈赴死的模样。
荣和帝听完转述,不怒反笑:“北蛮粗野,自然不懂得鉴赏中原雅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