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2 / 2)

李长羲笑而不答,握住她的手要往太极宫的方向走。苏云乔是真怯了,赶忙往回拽住他的手,迫使他停下来。

“还是别去了!我知道宁王推齐国公世子落水的原因,此事还要从我父亲寿宴那日说起……”

苏云乔将事情粗略告知于他,窘迫地松开手,攥紧了袖口,“我当时替吴姑娘出了头,如若今日再去看宁王的笑话,恐怕宁王殿下要彻底记恨我了……”

李长羲看她眼中带着瑟缩畏惧的神色,表露出的窘迫与慌张不似作伪,于是没再前行。

他松开苏云乔的手,轻轻将敞开的袖口收拢起来,随即隔着衣袖轻松环住她的手腕,说:“好吧,回家。”

迎上她茫然的神情,李长羲主动解释道:“你手是冷的,别再灌进冷风了。早知道应该带个手炉出来。”

苏云乔倒是不觉得冷,自己不曾注意这个,听了李长羲的话才留意于掌中温度,惊讶地发觉他的手是热的。与他相比,自己的手称得上冰凉。

她不信邪触摸他的脸颊,“你穿得比我还单薄,你怎么不冷?”

李长羲轻笑:“这样也好,你若是冷了正好贴着我取暖。”

苏云乔瞬间红了耳根,挣了两下想将手抽回来,没抽动,反倒被他的力道带得栽了一下。

李长羲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肩,触碰到一点冰凉,他擡头望向天空,目光所至尽是一片白茫茫。额头忽而一凉,随后是眉心、脸颊、鼻梁、手背。

他拥着苏云乔擡起她的又手,将她的掌心伸出去,“乔乔你看,下雪了。”

苏云乔很快也感受到了雪花融在掌中的冰凉触感,眼睛一亮,欣喜道:“今年初雪来得这么早?”

李长羲道:“或许是知道咱们要南下,偏要让我们淋过洛都初雪再走呢。”

午后,宁王被扶到萧贵妃宫中,进了门之后就像一摊泥贴在坐榻上,脸朝大门背朝房梁。

萧贵妃不紧不慢跟着进了门,扯掉身上沾满落雪的披风,整理好裙摆坐在一旁,目光扫过小儿子染血的脊背,伸手掀开他身上的单衣。

刚才陛下动了大怒,在太极宫里当着齐国公与一众宫女太监的面动了藤条,下手还不轻。

看见下人放下金疮药后识趣离开,宁王忍不住向萧贵妃抱怨:“一件小事,父皇何至于大动干戈!齐国公亦是武将出身,他那小儿子体魄硬朗,受点凉还能把他冻死?”

“你也知道齐国公府是将门,当年与南国的战役,多少少年将才折损在西南边疆。陛下如今爱才惜才,尤其珍视将帅之才,岂能容你这般欺辱齐国公府?不过依我看,陛下未必是真生气,这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萧贵妃摘掉护甲,拔掉药瓶塞子,将金疮药洒在他背后伤处。见他仍是一脸不忿之色,放缓了语气问道:“我听说你今日之举动是为苏承宗的女儿出气,可有此事?”

宁王沉默片刻,心知此事传的沸沸扬扬,他矢口否认也瞒不过母妃,便不情不愿地承认了。

萧贵妃饶有耐心地倾下身来,语气温柔地问:“那些道听途说的言语,你怎知是真是假?你可见过吴虞、可了解她的为人?”

宁王略略迟疑,在脑海中将自己听到的经过捋了一遍,更加笃信道:“当时人多眼杂,追不出个究竟。可云华落水是真,那么多人亲眼看见了,总不能是凭空捏造的吧?这时节的池水冰冷刺骨,难道她会赌上自己去陷害席间的客人?何况在此之前,她与齐国公府并无恩怨!”

宁王越说越激动,眉宇间染上愤慨之色:“我与吴氏女素不相识,可是京中早已传出母妃欲立她为宁王妃的流言蜚语。如今见我与云华情投意合,吴氏的王妃之位易主,必定心生嫉恨,进而冲动伤人……”

“本宫早就说过,无论你宠爱哪个女子母妃都不会插手。但是这正妃之位,由不得你随性胡闹!”萧贵妃塞好药品,将瓷瓶底部重重地磕在桌上,方才的和气一扫而空,语气也凌厉了几分。

她了解自家侄女是什么样的人,便清楚萧氏会教出什么样的女儿。也只有她这蠢儿子一叶障目,着了魔似的对苏云华偏听偏信。

萧贵妃有些犯愁,沉声又道:“齐国公千金在京中是不愁嫁的,王妃之位对苏氏之流来说是流油的肥肉,对吴氏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吴虞与苏云华,谁更容易狗急跳墙?你还不明白吗?”

宁王下意识逃避这番近乎耳提面命提醒,反问道:“如母妃所言,云华这般苛待自己又能得到什么?”

萧贵妃急道:“众口铄金,她已经让全京城的人认定齐国公府千金是个善妒泼辣、野蛮愚蠢的女子了!你说她能得到什么?”

萧贵妃不年轻了,怒火攻心时眼前昏花一片,心口隐隐发闷,她赶忙平复心绪,深吸了几口气。

“你是一人之下的宁王,为了这种后宅琐事冲锋陷阵,你糊涂啊!那文陵县里长大的粗鄙女子,怎就让你神魂颠倒了?”

宁王回忆起苏云华衣着艳丽出现在翠云峰马球场上的模样,眼神幽深带着兴味:“我明白她艳俗市侩、她愚蠢自负、她轻狂傲慢,我也知晓她接近于我大抵是贪图荣华。”

话音短暂地停顿了须臾,他目光灼灼,对萧贵妃道:“可是母妃您知道么?在那些呆板如提线木偶一般的女人中间,唯有她鲜活灵动像是活生生的人。她不像洛都宅院里豢养的家雀,倒像是塞北荒原的赤狐,在她眼中就连狡黠、揶揄之色都是可爱的……”

见他似有滔滔不绝之意,萧贵妃厉声喝断他接下来的话:“纵使你再宠爱她,此女也不配为宁王正妃!”

宁王不甘道:“即便不能娶苏云华为妻,难道我就非要乞着吴氏嫁女于我吗?我也是有功勋在身、食邑万户的亲王!我何须仰仗他齐国公?”

“你是有功勋在身,可你如今交了兵符,还能调得动兵吗?朝堂上那些老狐貍,有谁为你卖命?有朝一日兵戎相见,只怕你的境遇与李长羲没什么分别!”萧贵妃沉着脸说,“在这件事上,你不如老三深谋远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