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法空相(2 / 2)

破军 客灯 1687 字 5个月前

雌雄莫辨,脸若玉盘,秀眉如月,双目狭长似刀刃,唇瓣殷红,蓝色云裳缭绕,介于凌厉与温柔之间的天神。

“这是朔北的腾格里天神?”

萧回摇摇头,“不是,这好像是转轮王像。”

晏昭对神佛之事不甚了解,他瞧萧回比他了解,问道:“转轮王像是何意?”

“意为威慑四方,宝轮从空中碾过,所过之处无不心悦诚服。也有说这是品行高洁的圣人,故而才埋骨天圣山。”

萧回顿了一下,说:“牧民心中,历代草原大君都是他的尘世代行者。”

这话他自己半信半疑。

齐行之是个经天纬地的半仙材料,身为他的弟子,萧回虽半信神佛之事,却也不信这等后世编排来的传奇。

但他是朔北之民,他是阿木尔,他相信朔北那虚无缥缈的天神,因为他无处可信了。

“阿昭哥,你愿意和我共拜天神先祖结来生契吗?”

胆怯的蛮人壮着胆子又问一遍,连今生都不求了。

晏昭想,他们的习俗果真粗陋,今生尚不可得,惘论来时,不要来世,要今生。

他握着萧回的手一步步走向神像前的高台上,两拜壁画像,一拜天神,二拜先祖。

“萧吟别,礼成了?”

萧回干巴巴地说:“这是拜把子的仪式,有情人还差最后一步。”

他拿出短匕在手腕间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将手腕放到晏昭的唇边,说:“如此才算礼成。”

晏昭皱着眉头感受唇齿间的锈腥气,想萧回一定是骗了他。

死生契阔,怎会是只有一方以血为盟?

“这才叫礼成了。”萧回收回短匕,草草包裹了伤口,拖着瘸腿双手揽住晏昭的腰肢,说:“吾与你已有了血印之契,从此吾心只属你一人。倘有违誓,再不得见赤日高月、碧穹烟云,坠无间地狱。”

晏昭回抱住他,问道:“那我呢?”

你就做那赤日高月、碧穹烟云好了。

萧回心里默默想到,手上划的那一刀还是很疼的,他心甘情愿只有晏昭一人,虽然私心里也愿晏昭眼中心中只有他一个,可那一刀真的很疼。

他害他吃了很多苦,更舍不得了。

晏昭要不来回答,寻了个台阶坐下,正瞧一块刻着字的石碑。

朔北的文字他看不懂,倒是下方有几行以南梁文刻的字,他的眼睛才好了没多久,看不了这么小的字,于是半摸半看。

“法本不生,因心起见,

则无可取,法则常如。

姻缘际会,六道微尘,

有为皆幻,诸法空相。”

晏昭的指尖被这石碑锐利的凹槽划过刺痛,他默不作声,离这块石碑远了些,神情很是阴郁。

萧回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

从这座庙宇越过天圣山和黑水河,一个来回约莫要三日。

三日后,朝格图少年带着他的族人涉水翻山而来。

晏昭在朔北人这里的名气不大,在南梁也就是一介逃犯而已。

朝格图没有过多解释晏昭的身份,只将他说成是救命恩人,自然得到了他亲属的礼遇。

高大威猛,穿着锦衣棉绸,手腕上系着一根狼牙吊坠的亲属。

蛮人少年风雪一路都没有说,他是草原乞源部族的贵族,十八部之一骁勇善战的乞源部首领的儿子。

晏昭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作命运。

这轮名叫命运的巨轮碾得很慢又很细,还在缓缓地向前。

“您是朝格图的恩人,也是我乞源部的恩人,请随我们来。”系着狼牙坠子的人对晏昭礼遇有加,看向萧回时狠狠皱起了眉头。

“大君故去,您回来得太晚了,大王子已掌草原十八部。”

晏昭问道:“此前南梁与朔北交战,莫非是南梁输了?”

否则齐格勒怎能掌管十八部。

哪怕这是个南梁人,海日古不怕泄露军情,这是两国百姓共知之事。

“此次与南梁交战,朔北深受重创,骑兵溃散,大王子被俘。幸有天神庇佑,南梁灼墨军景琛,得意忘形,酒醉后昏死在雪中无人发现,被活活冻死了。南梁无将帅,军中大乱,大王子趁乱逃走,还率兵夺了万石粮草。”

南梁无将帅,朔北骑兵溃散,却又有了得天神庇佑的齐格勒凝聚民心。

他们离开南梁短短几月,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晏昭怎么也没料到景琛会死在此时。失景琛如南梁断其右臂,本就积弱之国,如何敌得过悍勇的朔北?

他惨白着脸拽紧萧回的衣袖说:“我要回南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