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琴姑娘搞不懂这人不去试他意中人的真心,反倒跟着她来做什么,终于是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想请我吃早饭还是约我赏花抚琴?得先递帖子,去春风楼寻个雅座包桌宴席才行。”
她嘴上贫,也没耽搁吃饭,熟客一般叫道:“糖油圈,一屉汤包,再来碗菜粥。”
萧回还是看着她。
姑娘额角直突突,“怎么着,你别看我吃得多,练舞抚琴都费力的!”
萧回笑着罢罢手道:“不是这个意思。”
她和他昨晚见到的妩媚风情的抚琴女子不一样,她不该在青楼里,该像个侠客一样不拘小节。
“一大早见没见你的意中人?他可问你昨夜宿在何处了?”
“问了。”
书琴姑娘烟眉轻挑,“不枉费我漏在你身上的香露。”
“他不在意,还让我走。”
“那你就真走了?”
书琴姑娘心道,人长了嘴就是让说话的,除非他遇见的是不通情理之人,不然那就是这个情痴是她看走眼了,不过如此。
“我刚刚路过的那条街上卖的不是他喜欢的,他原先也不是天都人,小食常用汤饼和杂面粥……”
萧回闷闷道:“这些他来了天都就很少吃了,入乡随俗跟着当地吃甜粥糖包。”
书琴姑娘:“……”
她真是,她就不该问。
“那你跟着我是想做什么?看看我这个假的北方人兴许知道什么菜谱,教给你吗?”
书琴不耐烦地说:“没有,不知道。”
除了从北方迁居天都来的人家自己养的厨子,街巷的小食馆开门迎的仍是平头百姓,吃不惯北方口味,自然要入乡随俗。
小店客人少,店老板一人就顾得过来,听到这桌客人的谈话,笑吟吟凑上来道:“我祖籍就是清河的,客人要是不嫌弃,可以尝尝我准备自己吃的小食。”
书琴姑娘道:“你瞧他哪里像是客人,分明是想来偷师的,好学会了哄他那叼嘴的意中人!老板你打发他走就行了,哪用得着这样麻烦!”
“开门即是客,何况开店做生意,这也没什么技艺,您爱尝的汤包还是当地人教给我的。”
“菜粥和油圈总不是天都的口味儿了。”书琴姑娘银牙夹起酥脆的油圈咬了口,同萧回道:“记得给钱。”
老板呵呵笑道:“多谢书琴姑娘照顾生意。”
转头和萧回说:“您说的汤饼和杂面粥,今早上我正好吃的就是这个,您是要给谁带去?”
“嗯。”萧回犹豫道:“能不能教我做这个?”
“行是行,只是这几样都是自己吃的,当地人吃不惯,我也就只在早上做我自己的。”
老板有些为难,这公子哥不论身份如何,总归不是他这等小人物能搭上关系的。
他要是强逼他现在就教,他也没办法违抗。
“也不用特意教,等哪日您再做了,提前一日差人告知我一声,容我在旁看着就行。”
这不是什么大事,老板一口应承下来,才发现他这小店面连个像样的食盒都没有,总不能叫人端着碗饭串个几条街。
书琴姑娘真是好心肠,怀中拿出帕子一抹嘴道:“我去给你找个食盒来,你等着不要走。”
萧回等着顺手将她的饭钱结了,老板惆怅道:“哎,书琴姑娘真是古道热肠,可怜可惜。”
怎么可怜可惜了?流落风尘之地,命不由己。
萧回谢过他们,拎着食盒发现老板还多放了几个油圈。
老板低声说:“其实咸油圈更正宗更好吃,只不过书琴姑娘爱吃甜的。她老是拣没什么客人的时候来,怕人家嫌弃她……哎,你可别跟她说。”
这真是局中人不开悟,什么红纱帐底卧鸳鸯,色心情痴两不知,都抵不过可怜可惜了。
萧回转道又回去找晏昭,院门没有上锁,起居屋却上了锁,从里锁住的。
他伸手想拍门,犹豫半晌又放下了。
爬树的猫儿因着沾了他身上的蔷薇香,也让主人赶了出来。
猫妾睁着大眼哀怨地看他,又像是闻到了什么香气,绕着食盒喵喵转圈叫着。
萧回坐在门前石阶上,思量着该如何开口。
木门轴枢转动,咯吱声应着喵喵声开了。
晏昭低眉看向那垂头丧气的背影,说:“不是走了吗?”
“没走,买饭了。”
晏昭盯着那食盒上万金台的图案标记,眸子含着凉意。
萧回未觉,自顾自道:“你还没吃饭呢吧,这大概是你家乡那边的饭食,你尝尝味道对不对,等我学会了再给你做。”
“万金台还教厨艺?”
萧回愣神,端详着晏昭,清凌凌如霜雪一般的人,他从前觉着这人高洁出尘,不可亵渎。此时眉宇紧蹙,平添浊世气,一如十丈软红尘摸爬滚打的凡人。
“不是,我……好像是,想求你,可怜可怜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