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问题就像是漫无边界的黑暗,将温枕牢牢地困在原地,就像是睡觉时被魇住了小朋友一样,心中无比焦急,但就是挣脱不开这困住她的绳索。
“温枕!温枕!”
黑暗的帷幕突然抖动了一下,有人握住了她的肩膀,传导进来的力量像是一条救命的绳索,温枕的视线开始回笼,在慢慢恢复的清晰视野里看见了满脸焦急紧张的周槐安。
四目相对,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试图从对方的眼睛中读出某种情绪。
当然,主要是周槐安在读温枕,他不知道那个陌生的男孩到底对温枕说了多少,但他也清楚,无论说的是什么,对温枕来说都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温枕看着周槐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帘在大脑神经的控制下微微动了一下,眼睫毛在视线范围内留下黑色的残影。
温枕听到自己的声音,是一种平静到几乎哀求的口吻:
“我要去找我妈妈。”
周槐安看着眼前已经全然没有任何活力的温枕,只觉得心疼不已,他和温枕的母亲瞒着骗着,不就是不想看到温枕这个样子,但结果却还是不能如他们所愿!
想到这,周槐安心中不免自责又愤怒,自责是对自己,愤怒则是对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
“好,我们去医院。”
他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情绪,边轻声安抚着温枕,边动作轻柔地将人扶起靠在自己的身上,另一只手则拎起手提袋,转身朝门口走去。
一路无言。
当然,周槐安是想说些什么的,他想问温枕发生了什么,知道了什么,但当他转头看到温枕那张平静到苍白无声的脸庞时,所有的问题就只能重新落回心脏。他只能将拉着温枕的手攥紧些,更紧些,试图以此来给对方力量。
医院很快便到了,经过一路的修整,温枕似乎有了些力气,也不需要周槐安的搀扶,脚步平缓地往前走,但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就连眼神都空洞的有些可怕。
电梯停在病房那一层,二人刚走出去,温枕的脚步骤然一停,周槐安见状也停住,看向她,倒是没催,只这么看着。
站了十几秒,温枕才接着往前走,只是脚步更快些,像是害怕一慢,自己就要丢失掉什么东西一样,周槐安也赶忙跟上,二人一前一后地站在病房门口。
温枕缓了口气,刚准备擡手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剧烈的,玻璃破碎的响声,紧接着,是母亲有些力竭地低哑嘶吼:
“我告诉你温思建,这件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周槐安心中骤然一惊,根本来不及阻止温枕,后者就用不知道从冒出来的巨大力气猛地推开了房门。
病房里,温枕的母亲坐在病床边,弓着腰捂着肚子,脸色比早些时候还要苍白几分,而病床对面,温枕的父亲温思建正眉间紧蹙地站在那里,二人中间,刚才制造出巨大响声的花瓶碎成好几片,到处散落着。
温枕开门的声响吸引了房间中二人的视线,视线交汇时,二人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震惊了一下,只是温思建的震惊中添了分烦躁,而舒念女士脸上则是藏不住的担忧。
周槐安心中紧张地站在温枕身后,手微微向上擡着,生怕温枕做出什么冲动的动作,然而意外的是,温枕只是站在门边,没进去,也没往后退,只是凝着一双眼,静静地看着温思建。
“温...”
舒念女士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温枕的声音打断。
温枕的声音异常冰凉,像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人:“滚。”
听到这话的三人都猛然愣住,还未等有什么表情,温枕接着道:“你滚出我妈妈的病房。”
话说到这,指向谁已经不用明说,周槐安只看到温思建的眼神猛然间眯了一下,像是被惊扰了的饿狼,也是,他这种人一向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被自家女儿当众这么说,自然是下不来台。
周槐安也不犹豫,伸手拉住温枕的手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自己顺势往前一站,将温枕半挡在自己身后,神色凌厉地和温思建对视。
温思建或许没想到会突然再冒出来一个陌生人,他只是查过周槐安的基础资料,并没有细看,一时间倒也没有认出来,再加上此时开着门,来来往往的护士更是让温思建心中不快,索性重重地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病房。
他一走,空气立刻安静下来,周槐安也拉着温枕走进病房,然后反手将门关上,一时间,房间里只有舒念女士虚弱的喘息声在不断回绕。
周槐安侧头看向温枕,后者脸色一片灰暗,刚才那股对抗父亲的狠劲还未散去,但看向母亲的眼神却率先柔软下来,嘴一撇,两串泪珠便从面颊上滚落下来:
“妈妈,到底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