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如凶猛的巨兽，舔舐着琉璃瓦的残片，发出“噼啪”的声响，仿佛是在吞噬着最后的天道气息。

那些残留着天道气息的残骸在火中扭曲，如痛苦挣扎的灵魂，最终化作一缕青烟，袅袅飘散时，烟缕里浮出卷五“天道泣”时的泪痕，仿佛是天道的悲叹，令人心碎。

青烟漫过孩童身躯时，醒木做的心脏搏动骤然加速，木纹间裂开细密的缝隙，缝隙里渗出的并非木屑，而是半透明的汁液，落在藤网上时，竟让幽蓝的火焰矮了三寸。

缝中钻出的细弱根须带着莹润的光泽，根尖卷着一枚冰晶花的种籽——那种籽的形状，与慕昭雪剑界深处冰封的千年花种一模一样。

种籽触到青烟便破土萌发，银根穿透醒木扎入胸腔的刹那，孩童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星砂在空中凝成细小的冰晶，而他心口的位置，正绽放出卷八"新茶馆"的微缩幻影。

幻影里的柜台擦得锃亮，木纹里还留着茶渍的痕迹，檐角悬着的灯笼虽已褪色，竹骨却依旧挺直，柜台后的竹架上摆着数十只陶杯，杯沿的茶垢厚薄不一，显然是被不同的人用过。

幻影的柜台前，器灵转世的少年正低头擦拭陶杯，他穿着半旧的青布衫，袖口卷到肘部，露出的手腕上，有一道与林寒肩胛金骨裂响同频跳动的青筋。

陶杯底恰好映出慕昭雪剑界残留的冰晶花倒影，花瓣上的纹路与少年衫角的针脚隐隐相合。

现实中的孩童突然伸手探入幻影，指尖穿过虚像时，带起的涟漪让幻影里的灯笼轻轻摇晃。

他的指尖触到少年手背的刹那，少年受惊抬头，露出一张与孩童有七分相似的面容，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

少年瞳仁里映出的，正是卷七"终焉抉择"时那片染血的夕照，红得像燃尽的灰烬，又像刚凝固的鲜血。

"回来！"苏雨薇猛地扯住孩童的后襟。

银铃的丝线顺着她的动作收紧，缠住他腰肢用力拖拽时，丝线突然绷直，孩童的半身卡在虚实之间，左边的脸颊还沾着现实世界的茶渍，右边的鬓角却已染上幻影里的夕照红光。

醒木做的心脏在拉扯中发出"咔嚓"的脆响，第一道裂痕横贯"因果"二字时，木屑纷飞处，终于露出了真正的心室——那血肉心脏的表面，正覆着青铜镜最后的胎膜，膜上的纹路已淡如游丝，像随时会彻底消散。

胎膜的搏动渐渐微弱，每一次震颤都比前一次更轻。

膜上的纹路顺着孩童的指尖汇聚，在指腹凝成一点银光，当他的指尖触及幻影少年眼瞳的刹那，胎膜突然剥离飞出，边缘的云雷纹在半空舒展，裹住那朵冰晶花的幻影。

花瓣裹着胎膜缓缓收缩，过程中，冰晶花的每一片花瓣都在褪色，从最初的莹白到浅粉，再到淡金，最终凝成一枚青瓷盖碗，碗身的冰裂纹釉里，还残留着胎膜的余温，碗底的落款处，刻着一个模糊的"镜"字。

孩童跌回现实世界的瞬间，胸口空荡处钻出一株桃枝新芽，芽尖托着一滴露珠，露珠里映出茶室的窗棂，窗棂外正掠过一只青鸟，翅膀上的羽毛沾着晨曦的金光。

露珠里沉浮的盖碗虚影中，冰裂纹正渗出浅褐色的茶汤，茶汤表面浮着的茶沫聚散不定，竟拼出了卷一到卷九的所有卷名。

水面倒映的往生殿主残像正随着茶汤的晃动而扭曲，那残像的嘴角还噙着冷笑，却在涟漪中一点点揉碎，化作青苔般的斑痕，最终消散在茶室的晨光里。

林寒抬手接住落下的冰璃剑影，剑身在他掌心化作光点消散，只余下一枚剑穗落在茶台上。

苏雨薇弯腰将脱力的孩童抱在怀里，孩童脖颈的薄甲已褪去光泽，变回了原本的肤色，只有眉心的朱砂痣还在微微发亮。

慕昭雪拾起那枚青瓷盖碗，碗沿的冰裂纹里，正渗出淡淡的茶香，与茶室原有的茶气融为一体。

檐角的铜铃终于停止了晃动，第一缕晨光穿过窗棂，落在茶台的青苔毯上，昨夜被鱼尾拍起的水痕已渐渐干涸，只余下几处深色的印记，像谁在苔毯上写下了未完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