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不知是黎迁父母的苦苦哀求,还是陆群家里老爷子的命令,又或是他认清现实,黎迁回不来了,终于答应让她下葬,入土为爱。
殡仪馆内,他看着自己深爱的女孩被推进焚烧炉,最后只剩下一小罐骨灰。
心疼得似乎永远不会疼了,身形挺拔瘦削的男人抱着骨灰出去,失魂落魄。
这件闹得满城风雨的事舆论停息起来也异常快,没多久便没人再讨论。
葬礼那天,沈囿让人查过陆群和黎迁在巴黎的踪迹,才知道了他口中的派对是什么地方。
往前回溯,原来这两年黎迁经历的都是这么屈辱逼迫的□□。
带她去银趴,跪下乞求他的垂爱,脱光衣服遵从各种命令,鞭子抽上去,一身伤一身痕迹都那么带来。
黎迁承受不住,她知道这群公子哥很会玩,陆群早些年在美国浸/淫放肆,沉迷得厉害,改不了。
而他被他养在笼中,又有什么资格反抗呢,或许这样的爱有人能承受,但于她而言,她只想解脱。
普通女孩的幻想,幻想那个圈子里的男人也能深情真心爱一人,捧在手心里,尊重爱护她,事事以她为先,终究是虚妄。
后背发冷,沈囿闭上眼,心底只觉无尽哀凉。
这就是爱上他们这群人的下场吗,她曾经几乎就要沦陷进这样一张巨网里了,祁禹时圈养她,当个玩物。
如果她没醒悟,是不是也会和黎迁一样别无选择,要么承受,要么死。
沈囿恨自己,她该早些意识到黎迁的不对劲,从她在巴黎说那句她活该,她爱他,就应该开始了。
可她没有,内心仅燃的那点儿火苗还以为他们能生活幸福。
葬礼那天下着小雨。
偌大墓园里只立了一块碑,前来祭拜的人都穿着黑衣,肃穆哀伤。
黑伞边缘往下,雨丝飞溅,沈囿一袭黑色长裙,长发披肩,黑眸雪肤,她静静地看着墓碑上黎迁的黑白照片。
陆群不顾所有人反对,在墓碑上刻的字是陆群爱妻黎迁之墓,卿卿吾妻,芳龄永存。
雨丝沾在手背上冰凉无比,一束束白色的菊花放在光滑的大理石凹凼里。
有人细细啜泣,氛围哀伤无比。
黑白两色,来的人都上前去哀悼。
沈囿撑着伞往前走,黑色高跟踩进草地里,映出一个泥印。
祝宁拉了一把她手臂,沈囿轻轻掰开她,捧着一束百合走到最前面去。
陆群垂着头,神色颓败,苍白瘦削,似乎很久没睡好了。
雨声淅沥,树叶掉落被碾进泥土里,音乐很悲伤,黎迁父母和为数不多的二三朋友在她墓碑前低低哭泣。
陆朝逸和方哲他们在一旁,西装黑裤,似乎也在劝陆群走出来。
空气中有浅浅的泥土和青草气息,熟悉的冷调气息,他来了,就在不远处。
助手撑着伞,伞骨边缘雨珠坠下,沾湿一点西装肩部,男人身形高瘦挺拔,皮肤冷白,微微泛着苍白,右手指腹一朵碎开的黑色百合,幽深漆黑。
一双黑眸静静地看向人群里女人纤细婀娜的一抹背影。
沈囿捧花弯腰,轻轻把那束洁白的百合放在黎迁微笑着的照片前。
她取下胸前的胸针,轻轻吻了那脱离囚笼的鸟儿一下,把胸针放在冰冷墓碑上,声音几乎在颤抖,“对不起迁迁。”
“我没能早些时间知道你的想法。”
她托人买给她的止咳药,里面有抗凝血成分,而她割腕那天把那些药全吃了,所以才血流不止,生命凋零得那么快。
眼角有泪,湿了一片,沈囿站起身,微卷发勾着冷白耳骨,她看向陆群,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的情况下,伸手干脆利落地给了陆群一耳光。
啪的一下世界安静了。
周围人惊讶,纷纷上前来想要阻止她。
而陆群似乎是真的悲伤过度,身体虚弱,竟被她那一巴掌扇偏了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沈囿冷冷看他,“她是因为你死的。”
“你个畜生。”
方哲想喊停她,“囿囿。”
“三哥也非常爱黎小姐。”
眼尾发红,沈囿手心发麻,红肿一片,她死死盯着他,“如果不是你带她去那种地方,强迫她做那些事。”
“她不会年纪轻轻眼里就没了光!”
“更不会想要去死!”近乎低吼。
陆群伸手撑着旁边石碑,两次想站起来,都失败了,眼眶通红,人瘦得仿佛只剩下高大的骨头架子。
他盯着石碑上黎迁的照片,喃喃道:“我什么都给她最好的。”
“她爱我,怎么舍得离开我。”
那些趣味,很多女人愿意和他做的,他都拒绝了,不是折磨,是爱,是唯一的爱。
他已经为黎迁做到最好,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能宠女友的极限,他推了几次订婚,就为只和她在一起。
他不够深情吗,不够爱吗,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
雨水从眼角滚落,黑发湿成一缕一缕往下淌水,陆群往前一瘸一拐的走,双手捧住冰冷的墓碑,弯腰躺靠在墓碑凹槽里,鲜花在他周围,花瓣被雨水冲落。
苍白冰冷的薄唇轻轻吻墓碑上的照片,他眼里像有血凝出,喃喃道:“黎黎,你走后,我就只剩下一副躯壳。”
陆朝逸方哲上前想拉他起来,他们都以为他疯了,都在劝他。
手掌发麻,麻木的疼,沈囿心底抽痛,咳了一声,眼泪砸落在手心里。
她转身往回走,身形纤细孱弱,在雨中好像风一吹就能吹倒。
擡步往前走了几步,祁禹时看着她的背影,眼底心疼和情绪掩藏很深,仿佛氤氲了一场雾,灰蒙蒙的,散不开,同她眼里心事一样化不开。
她有多难过。
林恪提醒,“先生,伤还没好完全。”
雨水湿冷,医院这两周,一切好像也如今天一样都是冰冷的,她从巴黎离开,走得很决绝,没有留下一句话,一个字。
没理会,祁禹时擡步上前,从最边缘的角落走到她身前,解开身上西装外套,垂手想帮她披上。
熟悉的冷调气息,清冷如佛手柑一样的气息,沈囿看见他指间的纹身,心底仿佛蓦然被刺痛了一瞬。
后退一步,擡头看他,眼里无声拒绝,不带感情的一眼,蕴含很多情感都消散,失望,再也没有可能的疏离感。
她牵上祝宁的手,转身从一旁离开。
雨水打湿手腕,青筋绷起,如一条细蛇蔓延,将人缠紧,颉尽呼吸,窒息的疼感侵袭。
苍白英俊脸庞上落了雨珠,伤处的痛感似乎感觉不到,祁禹时僵硬着握外套的手在空中,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心如刀割。
原来,她又做好了选择。
林恪跟上来,声音有些焦急,“先生,今天是最后一轮会诊,左臂伤口不能沾水。”
“我们回去吧。”
黑色汽车开进墓园,车轮溅起一地水渍。
沈囿远远看见那辆有着连号车牌黑色汽车驶离墓园,心底平静得好似永远不会泛起波澜的湖面。
未几,有人送来一张卡,交还到她手中。
沈囿摊开,看到后面自己用贴纸写的密码还在。
闭眼,沈囿用力,卡折角陷入肉里,留下一片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