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走廊空旷,偶尔有凉风吹进来,窗外天色仍旧是阴沉的,树页被吹动得沙沙作响。
来往人员忙碌,他站在门外,半陷入阴影里,看见她与别的男人拥抱。
信赖,亲密,都曾是在他面前才会展现的。
她早不是那个眼底只有他的姑娘了。
徒劳的揉皱了兔子暖手宝,指腹上被树枝和刺丛刮开的伤口摩擦着表面绒毛,用力到压出血珠。
生理上的疼抵不过心理的,几近麻木,祁禹时垂眸看手腕上她曾送的红绳。
“祁总。”林恪捧着文件过来,注意到,“伤口裂开了。”
“医生嘱咐过好好修养,发炎起来会很麻烦。”手臂,脖子,脚踝,里面都是灌木和树枝划到的伤口,一大片,触目惊心。
疲累到极点,他现在身体抵抗力下降,手臂的旧伤才会又复发,昨晚在泥泞难行的山里走了几乎六个小时,伤口暴露的时间很长,夜里温度只有六七度又下着雨,最后被直升机找到时,他脸色惨白到几乎没人色。
这才过去一晚,又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
“是吗。”后颈棘突凸起,祁禹时低头,轻轻擦去食指的血珠,“没感觉。”
身上的疼,抵不过心底难受。
“医院外有记者,都想要采访沈小姐。”林恪汇报。
“赶走。”薄唇微微泛白,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祁禹时往前走,“让她好好休养,别让外面的事影响她。”
“闻献呢?”林恪忍不住问。
心口一窒,第一次感到这样深重的无力感,祁禹时开口:“随他去。”
拆纱带,上药,此后一整天,祁禹时都在病房里,忍着疼痛办公签合同,偶尔会看她曾经写的日记,一遍一遍,全都能背下来。
病房窗前,男人身形清瘦,指间有伤痕,瘦了很多,五官更立体锋利,穿着病号服却显得病弱冷感。
站在墙壁和地板投出的阴影里,他消沉颓唐,仿佛弄丢了什么东西。
傅青森在门外叹气。
梁津看不过,“我让人把沈囿带过来,二哥这样子我看着真担心。”
“其实,阿禹第一次哄她时,我就有预感觉得他要栽了。”傅青森拉住他,“别去,让他缓缓。”
点燃烟咬着抽,梁津望向窗外院里一簇开得正好的三角梅,苦笑:“怎么就栽了。”
“他从来不哄女孩。”傅青森勾了勾唇角,“在边境毒贩窝里,淫/窟里往他面前送的女人多不胜数,什么样儿热辣身材的都有,他偏一眼没看过,是真对女人没兴趣。”
可后来却愿意抽出时间来买玩偶送捡的女孩,说她烦,整天哭,还总做噩梦惊醒,在家里梦游,半夜找吃的,用塑料勺挖完一整个蛋糕。
送几个玩偶,她能别那么闹他心。
按以前做法,他都直接踹走了事。
可偏偏年轻气盛,也和老爷子对着干,养妹妹就养了,他不干半途而废的事。
到后来与她纠葛越来越深,那六年,几乎是完全沦陷而不自知。
他身边没有过除沈囿以外的女人,这就能说明全部的问题。
只是没想到,不过两年,沈囿能抽身这么决绝。
“告诉沈囿,是二哥救的她。”梁津扔了烟暴脾气上来,“闻献他妈谁啊,半路截□□柔暖男演够没!”
“别去。”傅青森平静地看了眼病房,“他现在不想再听见有关他们的事。”
烟灰洒落,脖子上吻痕没消,梁津一手撑着墙壁,“嗯,她那儿来人没?”
方哲去外面转了圈回来,特自然接,“梁哥,你是想问祝宁啊?”
“又吵架了?这会没分呢?”
“你懂屁。”烟蒂扔过去砸他,梁津脸色不好,“要分也得老子提。”
为沈囿吵一架,他气性大一晚上没去哄,宿醉后醒来,捞手机看微信发现又被拉黑了。
这都三天了,真能作。
“她没来。”方哲嗑瓜子,“但是有个年轻小弟弟来了。”
“又是哪个弟弟啊?”梁津服了,偏还压着声音,不想让里面那位听见,“沈囿可真能招惹。”
方哲讲故事一样,“飞机晚点,又遇上大雨,在首都机场待了一整晚等沈囿呢,还告诉安保沈囿的姓名电话,就差去公安局报案了,一整晚没睡觉,没等到人又打飞机回去了,听说还是个学生,有课要上。”
等的那一晚,正好是沈囿被困深山被战机营救的那一晚。
“真够痴情的,一个一个的。”梁津嗤,“沈囿给他们灌什么迷魂汤了。”
…
皮肤上的伤口结痂了,疼感减轻很多,烧退了,心底很平静。
杨玥买了个新许签盒在玩,摇着摇着说,“囿囿,你今年都经历过多少次意外了,你甚至还瞒着我,我都不知道你在芝加哥经历了恐袭。”
“还好闻献说他后面在报纸上看到那几个罪犯的判刑结局,终身□□。”
“刚回来又遇上这事,画展那边负责人派人送了果篮和礼物过来。”她翻堆在病床旁的礼物,“挑得很用心。”
她拿起两枚设计精巧的胸针,问:“喜欢红色还是蓝色的?”
淡淡看了一眼,沈囿回:“都退回去吧。”
“哦。”杨玥有点不解,“曼姐好像还安排了工作,现在找你的代言和合作太多了,囿囿,你好像真的火了诶。”
这次泥石流,京里报纸报道了不知多少,有人传小道消息说沈囿也受伤了,消息不胫而走,就这两天想约她采访的人已经排成了长队。
舒曼是商人,利益最大化,流量和噱头是一个女明星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接受采访,叙述一下当时的危险,搏一波同情分又扩大知名度,还可以借机接公益活动,往正剧那边形象去塑造,这是公司的选择。
所以各个有利益关系的品牌方都送了礼物来,想刷好感度,同时以后代言的路也好走些。
这些都是流量,名气和资本。
“都推了。”沈囿只觉得心底好累,无法在目睹了大巴残骸事故现场后,再功利化的去消费这场事故。
“让我安静几天。”
杨玥赞同,“也是,昨晚情况太凶险了,囿囿你好好休息,养身体要紧,我去和曼姐沟通你的行程和工作安排问题。”
“诶,对。”她想起什么,笑着开口:“我听说医院附近有寺庙,许愿很灵,要不我们去有时间去拜拜,给你求个平安符。”
“再说吧。”沈囿笑了下。
她低头看手机,点进裴影的短信对话框只有一句委委屈屈的:姐姐。
是今早发的,估计是在上课。
停顿了下,黑发拂过唇角,眼睫轻颤,沈囿想打字问他怎么了。
就听见杨玥开口:“囿囿,曼姐说今早替你送了位朋友回去。”
“在首都机场,他应该赶得上学校上午的课。”
怔了怔,联系起前面那句话,在面包车上裴影发消息告诉她,说他今天有惊喜给她。
原来是独自从上海坐飞机来找她。
可手机关机进水,屏幕摔碎,完全坏掉,今早换了新手机,没收到他的消息。
他一个人在机场等了她一整晚吗。
“曼姐问,”杨玥悄悄擡眼观察她,“问他是……是你男朋友吗?”
“交男朋友了?”闻献推开门进来,单手插兜,一手提着保温盒,里面盛了热粥。
浅褐色眸底带着探究,但很明显,他不开心。
眼神闪躲了下,沈囿一时恍惚,回复裴影:【好好学习。】
玻璃杯沿碰到唇角,抿了口温水,沈囿擡头看向闻献,只是回:“还不算。”
放下热粥,闻献笑了下,“那就好。”
他半开玩笑,半试探着问,“那我就还有机会了。”
“闻献。”沈囿叫他,一双清凌凌的眸子,这刻想从他眸中看见情绪。
“在呢。”他勾起唇角浅浅的笑,“紧张什么囿囿。”
“我说是追你,不是要吃了你。”
捏水杯的手指用力,沈囿垂下眼没说话。
不多时,病房门被推开,陆灵灵一袭红黑洛丽塔,烫着小卷发,捧着鲜花进来,一来就大大咧咧的,到病床前取下口罩,“囿囿,我担心死你了。”
“没事吧,有没有哪儿疼。”她去看她衣服里遮着的伤疤。
沈囿伸手往里收,“没事,会好的。”
“上次章巡的事真的对不起呀囿囿,我没想到他那么混蛋。”惹到祁禹时,被卸了胳膊,又接上,这事都在圈里传开了,还有他拍过视频的男女生也都差不多和他决裂了。
他栽了个大跟头,圈里这会儿没人和他玩。
沈囿还没回。
陆灵灵的注意力立刻又被她右手腕上的纹身吸引了去,“这是什么时候纹的蝴蝶呀,真好看,我也想去纹个,有没有推荐的纹身师。”
“灵灵,你吵不吵?”闻献冷不丁开口。
陆灵灵像是这会才注意到他一样,赌着气,“哟,大忙人从美国回来了啊,还知道回来啊。”
“还知道你在这边有个孤苦无依的妹妹啊。”
“别打扰沈囿,让她好好休息。”闻献走过去牵她的手直接到旁边侧房里去。
病房里恢复安静,只听得见呼吸的声音。
杨玥弯腰给她掖了掖被角,小声开口:“我投影影一票。”
弯了弯唇角,沈囿咳了下,“你投什么票啊。”
“少年热忱,又是弟弟,长得又那么帅,肯为了你千里迢迢过来,真心日月可鉴啊。”
“而且网球王子真的很帅!”她犯花痴。
同时瞥了眼侧卧门,“我之前不知道他有个这么大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