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回忆像海浪,在胸膛中翻滚咆哮,一阵又一阵拍打着,几乎将他吞噬在溺人的深海。
想要靠近又想到那些个恨她又想她的日夜。
在爱恨之间反复沉沦。
后来,
听见她匀称的呼吸声,他忽然一下子就释然了。
就算她再怎么坏脾气、骄纵也没关系,香江就这么大,她跑到哪,他都能把她给逮回来。
被她丢下人生中就那一次。
也只有那一次。
他不会再给她第二次丢下他的机会。
稍许,傅宴州回神,压住眼底的神色,淡声问:“给你倒一杯?”
曲晚宁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没什么精神的应了声,掀开被子下床,顺手从枕头下翻出手机。
没多少电了。
她也没充的心思,随手放在茶几上。
头顶忽地落下大片阴影,她擡头,正对上男人漆黑的眼。
他这会儿没戴金丝眼镜,眼眸锐利漆黑,带着一阵极强的压迫感,光是站在那,就让人喘不过气。银灰色的真丝睡袍有些松垮的系着身上,显得他身形修长清瘦,大手握着个玻璃杯,清透的质地衬得他肤色冷白,有种难以接近的清冷感。
曲晚宁想到两人昨晚同床共枕,后知后觉地开始尴尬。
直到水杯递过来,她才回过神接过,下意识补一句:“谢谢。”
傅宴州顿了下没说话,顺势坐下来,仰头将手里剩下的水一口气喝完,“陈绍陪你可以吗?”
曲晚宁喝水的动作没停,应声:“可以。”
他点点头没再说话。
尽管两人都没争吵,可彼此都心知肚明有种疏离客气的气氛在中间蔓延。
过了会儿,曲晚宁主动打破僵局:“陈绍什么时候到。”
傅宴州垂眼看了下时间,淡声开口:“二十分钟后。”
她没说什么,起身去衣帽间。
目光落在挂得整齐的衣服上,她只纠结了几秒,还是选择换上昨晚的礼裙。
再出来时男人已经穿戴整齐,低眉整理袖口,烟灰色的西装分外衬他,有种别样的风流。
傅宴州目光微转,落在她身上,“里面没有你喜欢的衣服?”
曲晚宁怔了下,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喉咙有些干涩,那些细小的委屈又一次浮现。
她又不是没衣服穿,怎么就非得穿别人的衣服?
曲家再没落,也不会连衣服都短缺。
这话是敲打,还是宣告?
她一时间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这个问题。
稍许,曲晚宁微吐出口气,像是赌气又像是撒火,硬梆梆地回:“没有。”
傅宴州曲指轻扣着咖啡桌,神色被模糊在金丝眼镜下,看不真切。
光听声音就知道她在生气。
不过,这样的曲晚宁比起之前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疏离客气的她好太多。
纵然生气,也鲜活明艳。
他修长的手指轻顿,嗓音多了点温柔地意味:“等会让陈绍再给你挑一些喜欢的衣服?”
‘再’?
曲晚宁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
该不会……该不会……
不可能吧!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准备好?
可心里另一个念头又告诉她,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呢,这可是香江顶级豪门傅家的掌权人。
他想要的东西有的是人排着队往他面前送。
她以为的不可能,也许只是层次没到那里。
而他作为傅家的掌权人,想要巴结攀上他的人不在少数。
想到这,曲晚宁整个人的气势一下泄了,干巴巴地问:“这…这里面的衣服都是给我的?”
男人挑眉:“不然?”
她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砰’得一声断了,脑海里一片空白。
所以,
他没有什么心上人,也没有隐瞒她。
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还给他编造了一个爱而不得的剧本。
回忆了下昨晚的事,曲晚宁恨不得当场找个洞钻进去。
救命!!!
她都胡思乱想了什么啊!!!!
好想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不仅一个人惆怅,还拉着岑媛一起骂他,哦……好像还试图给他戴绿帽子。
……
曲晚宁回过神,镇定的看了眼茶几上的手机,在心里安慰自己。
没事。
等会就删掉他们,这件事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哦对,还要跟岑媛解释下。
不然这事要是传到他耳朵里,就有点尴尬。
傅宴州怔了下,像是抽丝剥茧,忽然间对于昨晚她突然生气想不明白的那些事都想通了。
他觉得有些好笑,问:“你以为是给谁的?”
曲晚宁回过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支支吾吾的试图蒙混过关。
男人不为所动,倚靠着咖啡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嗯?”
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击着红褐色的木质桌面,那双手太过漂亮,轻而易举地就吸引住了她的视线,兴许是幻觉,金丝镜面的反射下,她隐约看到男人眼里带了点笑意。
很淡,几不可查。
应该是幻觉吧?
她这样想。
曲晚宁舌头打结,想狡辩的那些借口忽然都说不出口。
许久,她认命地低下头,揉了揉发烫的耳朵,闭着眼说:“我…我当成你心上人的衣服了。”
“心上人?”
男人的语调有些玩味,叩击的手指一顿,“我哪来的心上人?”
曲晚宁沮丧着脸,结结巴巴地把自己给他编造的剧本简述给他听。
话说完,她尴尬的垂眼,没敢看他。
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
紧接着,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想象力
挺好。”
她头埋得更低。
各种情绪在心口交织,误会他的羞愧、自己胡思乱想的懊恼、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委屈。
和之前不一样,带着一点忐忑的欣喜。
她原先没怎么期待过这场婚姻,却收获到不敢想象的尊重。
这种感觉酸酸胀胀的,说不上来,冲破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让她鼻尖忍不住有些泛酸。
“曲晚宁。”他喊她。
她慌乱的回过神,低低应了一声。
“过来。”他说。
曲晚宁压住那些情绪,慢吞吞地挪过去。
似乎嫌她走得太慢,男人身子稍直,攥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腰,轻松将她带到面前,巨大的冲击力撞上身后的咖啡桌,上面摆放的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半趴在他怀里,这样近的距离,就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一时间,暧昧的气息蔓延。
曲晚宁有些不适,挣扎着起身。
“别动。”男人垂眼看她,金丝眼镜柔和了几分锐色,清冷的嗓音听起来也多了几分温柔。
她身子僵住。
他漆黑锐利的眼紧盯着她,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跟她解释:“我没有沾花惹草的习惯。”
“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话说完,他松开她的手腕,声线冷淡:“无论是六年前还是现在,我身边只有你。”
“曲晚宁。”
他语气有点无奈,“别再胡思乱想了。”
坦白直接。
迎着她的视线没有丝毫躲避,带着强烈的攻击性。
一瞬间仿佛隔着时空和六年前的少年身影重叠。
只是那时候的少年还没有这么高的个头,除了这点,她曾经觉得的变化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她还是能从其中看到少年的影子。
是那个生气会第一时间哄她的傅宴州。
也是现在会在她即将成为整个香江笑话的时候,护在她面前的傅宴州。
她心里隐隐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也许,
大概,傅宴州好像有那么一点喜欢她?
又或者说是好感,再或是因为两人前男女友的身份,可无论哪点都在告诉她,她是特殊的。
至少,在他这里是这样。
可怎么会呢。
她仰头看他,从那双漆黑清冷的眼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女生的头发落在肩头,皮肤很白,杏眼微睁着,带着几分手足无措,像个误闯森林的小鹿。
曲晚宁微讶。
原来自己在他眼里是这样的啊。
她还想继续看下去,男人忽然伸手遮住她的眼,掌心的温度滚烫的吓人。
她僵了下没再动。
清冷沙哑的嗓音落在她耳畔,“别这么看人。”
曲晚宁忽然察觉到什么,脸唰的一下红了,慌忙退后一步。
傅宴州扯了扯领带,起身从咖啡桌旁的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喝,他微垂着眼,这个角度看不清神色起伏,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模糊了锐利,显出几分禁欲清冷,像高悬的孤月。
清冷、淡漠、又遥不可及。
这一瞬间,又变成了高岭之花,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曲晚宁险些以为刚才的触感是错觉。
可是细看,就看到他的耳朵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红了。
她轻呼口气,忽然有些脸热,伸手扇了扇风,回到沙发坐着,小口喝着他之前递过来的水。
没人说话,气氛也像拉丝一样带着点难言的暧昧。
房间慢慢升温。
曲晚宁想开口说些什么,又想到刚才的事,脸上慢慢烧红了,捧着水杯没再说话。
手机屏幕蓦得亮了起来。
离得很近,隐约能看到手机屏幕上的信息,她回过神,下意识地伸手去拿。
男人越过她,俯身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扫了眼后,意味不明地念了声:“姐姐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