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男子惶恐地将身子躬的更低,“二庄主从月灯阁出来便去了飘香楼,似是想要买酒,二庄主停留了没多久便往这散花楼而来,属下这才抢先一步回来向您禀报。”
陆溪月颔首道:“你做的很好,先下去吧。”
待灰衣人离去后,大寒才问道:“庄主,您竟派了人跟踪二庄主?”
陆溪月望着天边弯月,声音同月色一般冷,“自然是要跟踪,当初之事他定有同谋,甚至另有主谋,只有知道他暗中同谁联系,才有可能知道真相。”
大寒犹豫了下,鼓起勇气说道:“其实庄主您心中一直恨的,不是二庄主的背叛,而是他的隐瞒吧?您心中下意识是——”
“有何区别?”陆溪月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大寒的话,“隐瞒和欺骗何异?欺骗又与背叛何异?”陆溪月一声比一声更冷,说到最后就连脱口而出的每个字仿佛都带着实质的寒意。
对上陆溪月阴沉的眸子,大寒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两人正相顾无言,门口蓦然响起“扑扑扑”三下扣门声,陆溪月心神一凛,这熟悉的节奏感……果然,苏白低沉的嗓音响起:“主人,是我。”
陆溪月将全身力气都压在窗檐上,冷道:“进来。”
苏白推门而入,又背过身将门掩上。
大寒看了看苏白空荡的身后,问道:“二庄主,端午没有和您同来?”
苏白温声道:“他今日累坏了,刚回屋便晕死了过去,干脆便让他歇着了。”
大寒瞬间笑了出来,“二庄主您还没说累,他倒是先倒下了。”
一个冰凉的嗓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你既回来,可是想清楚了?”
她今日在月灯阁对苏白说过,想清楚了再回来。
月光透过窗纸洒在陆溪月明艳脸庞上,如仙子凌尘,蛊惑人心,哪怕是双目含怒,也是如秋水盈盈,潋滟风情。
对上这样的陆溪月,苏白脑中不知怎的突然响起慕情今日说的话,那些话就像魔咒一样,他越想不去在意,偏偏一个劲地钻进他脑中。
苏白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时,雄厚内力已先一步往胸口膻中xue撞去,一股剧痛瞬间袭来,他踉跄地向前倒去,右膝重重磕在地面,才勉强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
男子头颅无力地垂着,冷汗沿着面具侧面涔涔滴下,他紧紧捂着胸口似乎痛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饶是陆溪月想过苏白今夜会有的千般说辞,也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一幕,急道:“寒姨,你快去看一下。”
明日还要继续比武,眼看胜利在望,此时若苏白倒下岂不是功亏一篑。
大寒也被苏白这突然间的变化惊住,陆溪月起身将罗汉榻上的茶案搬走,大寒扶着苏白到榻上躺下,男子似乎陷入了昏迷,却仍蜷缩着身子,仿佛这样能减轻些许疼痛,陆溪月皱着眉伸手摘下苏白脸上沾着冷汗的枯木面具。
面具下的男子面如金纸,薄唇泛白,双目紧闭,浓密鸦羽因为疼痛而不停颤抖。
大寒定下心神坐到苏白身旁,面庞有些赧然此时却也顾不了太多,她伸手想将苏白衣襟从左肩处扯开,却怎么也扯不开,又不敢太过使劲,怕碰到伤口伤上加伤。
陆溪月见状拔出靴中短剑递给大寒,“直接把他衣服划开。”
大寒用短剑小心翼翼地将苏白衣服从领子处斜着划开,露出男子结实的胸口,上面密布的交错红痕瞬间映入眼帘,在惨白月光映照下格外触目惊心。
大寒双手不禁微微颤抖,之前每次都是端午替二庄主上药,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二庄主身上的累累鞭痕,心中的震惊在此时到达了顶峰。
哪怕她一直知道庄主对二庄主极为苛责,却仍没想到庄主下手竟然狠到这种程度,这已过去了一个多月,伤口竟像才愈合没多久,大寒暗叹一声,谁能想到二庄主丰神如玉的外表下,竟是这样的一身伤。
陆溪月见状也皱起了眉头,她之前虽然命苏白不可用内力消解伤痕,可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严重。
不过眼下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毕竟男女有别大寒不敢上手,她细细观察后说道:“庄主,二庄主胸口并无新伤。”
神色却更加凝重了,她将手搭到苏白腕上,这一搭,神色瞬间沉了下去。
见大寒这般模样,陆溪月心中一紧,问道:“寒姨,怎么了?”
大寒凝神感受,缓缓说道:“二庄主膻中xue有一股雄厚气体在不停乱撞,想必就是这股气导致他疼痛不已。”
人在过度使用内力后是会出现内力紊乱的情况,陆溪月双眉越蹙越紧,“可有办法让他在明日之前调理好?”
大寒沉吟着没有说话。
陆溪月见状狠道:“不管什么办法,只要让他明日能上台就即可。”
大寒脸上露出难色,“最快的办法就是有人以雄浑内力替二庄主理顺脉络,压制住他紊乱的内息,可二庄主内力浩荡雄厚,以老奴的内力根本压制不住。”
陆溪月面色一沉,她如今内力全无自然也无法做到,她紧紧看着面色苍白的男子,脑中思绪纷乱的如同三月里的落英,男子的双眼却在此时轻轻睁开。
清冷凤眸因为疼痛而泛着水雾,男子有些昏沉迷离的目光无力地落在她身上,淡薄的双唇轻颤,男子低声喃道:“主人……我胸口疼。”
苏白声音又低又哑,像是睡梦中人的轻声梦呓,却如同山寺晨钟般敲的陆溪月心中巨震。
看见苏白醒来的喜意过去后,剩下的只有极端的惊讶。
这个被她打的鞭鞭泣血没有喊过疼的男子,被她在温泉中点了天池xue也硬抗下来的人,就连那令江湖中人闻之色变的血燃丹,他一个月又一个月地熬下来,从没有喊过一声疼,今日却面色惨白地告诉她,他胸口疼?
从未有过的感觉席卷了她整个大脑,这究竟是有多疼,才能让这个倔强的男子愿意向她示弱?
一股不该有的心疼从四肢百骸钻入她的心尖,旋即一股无名的愤怒瞬间充斥她整个胸腔。
她冲到榻边一巴掌扇向眼前虚弱的男子,饱含怒气的声音在屋内炸开:“知道疼今日还要逞强?你当那天下豪杰是那般容易对付的?”
榻上的男子瞬间怔住,白着张脸说道:“我有把握……”
陆溪月简直要气笑了,“你有把握现在会是这个样子?”
苏白眸光暗了暗,他虚弱地捂着胸口挣扎着坐起身子,肩头衣衫因此滑落,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似是没有想到自己怎么会衣衫不整,他后背靠在榻上,目光看着她低声说道:“不过是紊乱的内力冲击xue道,一直揉着就不疼了。”
陆溪月闻言悄然松了一口气,“那你自己回屋揉吧。”
苏白颤声道:“疼……没有力气。”男子似是疼的厉害,才说几个字冷汗便再次涔涔流下。
大寒闻言一脸忧色,“老奴是女子,同二庄主男女有别不可能一直替二庄主揉,可端午那家伙一旦累晕过去是打雷也叫不醒的,这可如何是好。”
大寒越说越急,“可若是二庄主一直这样疼下去,明日还要如何比武。”
苏白恰在此时缓缓擡眸,俊美脸庞泛着疼意,幽沉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天地之大那如墨的凤眸中此刻只映得下她一人。
陆溪月心中一动,狠道:“我来。”
只要明日苏白能赢,只要能重塑气海,她愿意做任何事。
“寒姨,天色已晚你回屋歇息吧。”
大寒闻言吃了一惊,似是没想到她竟会愿意,见她神情坚决这才起身离开了房间。
陆溪月坐回苏白身边,将枕头放到他身后让他能靠的舒服些,旋即将手掌贴到苏白宽阔的胸膛上,冰凉的手接触到温热的皮肤,一阵暖意从指尖传回,同时感受到的还有掌下胸膛剧烈的跳动。
陆溪月狠狠皱眉,苏白的心跳怎会如此之快?她心中一沉,苏白这内息着实紊乱,当下也不再计较别的,慢慢地揉了起来。
男子的呼吸随着她手上动作渐渐平静下来,似乎这样真的能平息他的疼痛。
她不急不缓地在男子胸口揉着,掌心下的男子肌肉紧实有力,却因鞭痕而有些粗粝。
男子的心脏在她掌下跳动,她用力重,男子会难受地皱眉,她用力合适,男子双眉便又舒展开来,她心中陡然升出股奇异感觉,苏白的性命此刻正掌握在她一人手中。
她要他生,他便生,她要他死,他便死。
月光静静流淌,不知这般过了多久,久到她的手都有些酸了,男子闭着眼乖顺地躺着,不知是否已然睡着。
夜风透过窗缝吹进屋来,烛火突然“噼啪”作响,在安静的春夜格外明显,陆溪月手中动作一颤,手指似乎滑过了什么东西,她还没反应过来时,身下男子突然发出一声极低的“嗯……”
这是她从未听过的声音,陆溪月瞬间惊了一下,当她手指再次无意滑过胸口时,男子修长的双手蓦然攥紧,眼睛仍紧闭着,俊美的脸庞却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早已平静下去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
看着男子剧烈起伏的紧实胸膛,陆溪月恍然明白过来,唇边不由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正欲再次行动,男子突然睁开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低声唤道:“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