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病房,方柔静就开始哭,宁权又不知道上哪儿鬼混去了,她大半夜带着孩子来看病,身边连个搭把手的都没有,看到懵懂的宁杉杉,方柔静觉得她们就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孤儿寡母,思及此,方柔静哭得更伤心了。
宁杉杉张了张嘴,喑哑的嗓子让她发不出声,用小手拭去方柔静的眼泪,她以为是她不听话,方柔静才哭的。
方柔静这才想起来照顾宁杉杉喝水,宁杉杉狼吞虎咽地抱着水杯,喝完后方柔静说要去水房打水,把宁杉杉留在病房,宁杉杉思考片刻,挣扎着下床,小小一个人跟在方柔静身后。
深夜的医院水房没什么人,方柔静背过身一个人默默抹眼泪,被她的情绪感染,宁杉杉的眼眶也通红,下一秒就要哭了。
宁杉杉扑过去抱住她,哭着说:“妈妈,我再也不会不乖了,你让我练功我就练功,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
方柔静蹲下身,帮宁杉杉把眼泪擦干。本来她自己哭完,出了医院就还是端庄大气的宁太太,结果被女儿安慰,眼泪又要止不住了。
“你要好好练舞,这样爸爸才会喜欢你,好吗?”
其实宁杉杉对宁权没什么感情,甚至有点儿怕他,比起让宁权高兴,宁杉杉更想让方柔静高兴,但方柔静都这么说了,宁杉杉只好点点头。
宁杉杉的回答让方柔静很满意,她抱住这个小小的发热的身体,嘴里喃喃道:“妈妈只有你了,要是没有你,妈妈可怎么办啊……”
宁杉杉听进去了,在心里默默重复,妈妈只有我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这句话都成了宁杉杉心里的支柱,要练舞、要不停练舞、要天天练舞,不然妈妈会伤心。
妈妈对自己的失望、对自己的愤怒、对自己的恨铁不成钢,都是她不够努力,她还要更努力才行,因为妈妈只有她了。
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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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宁杉杉刚下舞蹈课,方柔静又在和宁权吵架,识趣的佣人全都躲了起来,连宁杉杉回来了都没人发现。
方柔静撕心裂肺地大吼:“宁权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跟方柔静相比,宁权就显得冷静多了,他冷声道:“无论说多少遍都一样,宁家的一切都只会是宁越的,这是在你嫁宁家时就签好的协议。”
宁权没有起伏的声音彻底激怒了方柔静,“宁权你有没有心!杉杉也姓宁,她也是宁家的孩子!”
“……”
“还是说,因为她是女儿?如果我再生一个儿子,是不是……”
“方柔静,我说的很清楚,”宁权忍无可忍,打断她,“无论我有多少个孩子,宁家只会是宁越的。”
方柔静发出尖锐的嘶吼,对宁权拳打脚踢,宁权往后退,用力将她推开,宁权嫌恶地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方柔静,便扬长而去。
“宁权,宁权!你不准走,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方柔静号哭道。
方柔静坐在地上流涕痛哭,周围的佣人装作视而不见,全都默契地低头干活,宁杉杉心疼,在客厅倒了一杯水,递给方柔静。
方柔静眼前突然出现一杯水,顺势看去,是宁杉杉,也是她刚才和宁权争吵的导火线。
看到这个没用的女儿,方柔静怒火中烧,心中的悲愤有了发泄口,抢过水杯就往宁杉杉脸上砸,咆哮道:“滚!你这个没用的废物,都是因为你!”
宁杉杉躲闪不及,水杯砸到额头,周围看戏的佣人倒吸一口气。好像有液体留下,宁杉杉摸了摸额头,是血。
“我方柔静怎么生了你这个废物,去死,给我去死!”方柔静嘶喊道,随手抄起一个茶壶就要往宁杉杉身上砸。
黄阿姨及时出现,抢过茶壶,双手钳制方柔静,对宁杉杉说道:“杉杉小姐,你先走,快!”
一旁看戏的佣人终于反应过来,把宁杉杉扶起来带走。
宁杉杉被推着离开,一直回身看方柔静,被眼眶里的泪水放大的方柔静也是张牙舞爪的。
这个发疯的女人好陌生,说出的话好刺耳,她刚才只想抱抱她,拍拍她的后背,跟她说,妈妈你还有我呢。
但是,她好像不需要。
宁杉杉转过头,蓄在眼眶的热泪滴溅在地上,有什么摇摇欲坠的东西轰然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