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觉怔怔地望着元婴消散的位置,脸上不见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有无尽的迷茫。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储物袋,这是连日追杀养成的本能反应。
指尖却只触到空荡荡的布袋内衬——多日的追杀早已耗尽所有丹药灵材,即便是血影遁和死咒术这般节省灵力而消耗生命的秘法。
他颓然跌坐在悬崖边,忽然,沉寂多时的灵力自行运转起来。
四周灵气如饥渴的兽群扑来,疯狂涌入他干涸的经脉。这是灵力枯竭后功法自发的补益。
往日灵力耗尽时,他都因不好意思而不肯张口纳气,都是用丹药来做补充,此刻身体却突然能够吸取灵力,这异常让他混沌的思绪为之一清。
"这是......
"
剧痛骤然爆发。从修炼以来服食的无数毒丹、毒草沉积的毒素,在灵力冲刷下尽数反噬。
张觉却恍若未觉,颤抖着取出一柄长剑。剑刃映出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那里面的狂喜令人毛骨悚然。
嗤——
剑锋轻易划开手臂,皮肉绽开的痛楚让他瞳孔剧烈收缩,鲜血顺着剑槽滴落。
"能......能受伤?
"
他癫狂般举剑刺向心口,剑尖却在触及肌肤的瞬间崩断成数截。
毒素带来的剧痛不知何时已然消退,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转眼间连疤痕都未留下。
悬剑的手颓然垂下,断剑坠入深渊。张觉呆立良久,忽然仰天大笑,笑声却比哭嚎更令人毛骨悚然。
"为什么......
"歇斯底里的质问在悬崖间回荡,声音从狂喜转为凄厉,
"为什么要这样耍我?!
"
回声渐渐消散,他如断线木偶般瘫倒在地。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仿佛有某种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从内部将他掏空。
崖边的风掀起他破碎的衣袍,露出牢笼。
......
北域·临荒城
夕阳将小巷染成橘红色,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蹑手蹑脚地钻入破庙。他怀里揣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递给蜷缩在角落的乞丐。
"快吃吧,
"男孩压低声音,
"这可是我从厨房偷拿的肉饼,爹知道又要骂我了。
"
乞丐机械地接过食物,脏乱的手指与稚嫩的小手形成鲜明对比。他沉默地咀嚼着,眼神空洞地望着斑驳的墙壁。
三个月前那个雨雾朦胧的清晨,男孩至今记忆犹新。
商队途经断魂崖下时,雾气里传来护卫的惊呼。他跟着大人们走过去,看见深坑里躺着个年轻人。
破碎的黑袍浸透了雨水,这人就这么双眼无神的看着天空,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这是个活人。
"爹,他还活着!
"男孩拽着父亲的衣角。
商队领头摸着络腮胡,眯眼打量着深坑:
"这荒山野岭的...
"他压低声音,
"保不齐是哪个仇家设的局。
"
可终究拗不过儿子哀求的眼神,领头叹了口气,让两个伙计用运草料的麻绳把人拖了上来。
更奇怪的是,这年轻人虽然睁着眼睛,对众人的拖拽却毫无反应,既不挣扎也不呻吟,活像具会呼吸的尸体。
"估计是从哪流浪过来的乞丐。
"有人小声嘀咕着。
最终他被安置在最后一辆板车上,身下垫着给马匹准备的干草。
起初商队众人还对他充满好奇。驼背的老账房试着在他眼前挥手,健谈的马夫对着他滔滔不绝讲了一整天见闻。
可那双漆黑的眼睛始终空洞地望着天空,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第五天晌午,脾气火爆的护卫队长终于失去耐心,故意在颠簸处狠狠踹了板车一脚。
年轻人随着草料滚落在地,却依然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连指尖都没动一下。
"真是活见鬼!
"护卫队长骂骂咧咧地把他拎回车上。
只有一次,当有人把半块馍馍塞进他手里时,那苍白的手指突然收紧了。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他机械地把食物送进嘴里,咀嚼,吞咽,然后又变回那个不言不语的哑巴。
抵达临荒城那日,商队领头望着城门叹了口气:
"带着这么个累赘进城算怎么回事?
"
他摸了摸儿子的头,
"就让他待在老庙里吧,好歹能遮风挡雨。
"
就这么,众人将这年轻人安置在了破庙里。
唯有那个眼眸清亮的男孩时常偷偷溜来看望他。
每次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总能看到他保持着那个熟悉的姿势,仿佛与庙里的石像融为一体。
"你这样既不劳作也不乞讨,
"男孩学着大人的模样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半个温热的饼子,
"迟早要饿坏的。我可不能天天给你送吃的......
"
见乞丐依旧毫无反应,男孩早已习惯。他盘腿坐在积灰的蒲团上,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话来。
从此,男孩成了这座破庙的常客。令人惊奇的是,那个乞丐虽然从未挪动过位置,却始终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