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姜真目光流转,望着他的脸色,突然故意调转语气:“我还没想好。”
她犹豫时,伏虺已经俯下身,安静地看她说话,闻言,眼睫垂下一抹弧光,有些黯淡。
姜真走在前面,像是没有注意他的神情,自顾自地说道:“如果我说我不想嫁,就能不嫁吗?”
伏虺温柔地看着她:“当然。”
姜真对他眨了眨眼睛。
他果真说到做到,姜真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了,原本人尽皆知的婚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像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但家人还是给姜真办了一场盛大的笄礼,姜真被母亲轻柔地将长发绾成一个新髻时,恍惚了许久。
父亲在所有人祝福和喜爱的目光下,告诉她真的长大了——她从未体验过这样被重视的笄礼……之前她及笄,似乎是宫里的梳头嬷嬷给她重新绾的发……
不对,她本来就是“第一次”及笄,本就是从未体验过的。
姜真一晃神,将脑海中一瞬间冒出来的奇怪想法抛开。
日子渐长,她在镇子上交了许多朋友,也是凑巧,镇子上同龄的女孩很多,父亲母亲也并不把她拘在家里,朋友常常约她出去踏青,虽然只是在这一方偏僻的小镇上,日子倒也很充实。
但行过笄礼,照习俗也要开始相看夫家了,姜真拒绝了伏虺,姜家的人也绝口不提他们俩之间的事情,又送来了许多少年的画像,让她随意挑选。
一个镇子能有多少人?姜真都要怀疑,她面前的这些画像,可能已经包含了整个镇子上所有适婚的少年。
伏虺还是会来找她,他话不多,多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给她带些有趣的玩意,目光停在她身上,不肯转开。
他的视线从来都是温淡疏离的,只有落在她脸侧时,倏然柔软,带着形容不出来的情绪。
他眼神并不像热恋的少年那般炙热浓情,但姜真不小心撞上他那晦暗的瞳孔时,却忍不住地心惊。
鸡皮疙瘩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肌肤下冒出来,迅速地顺着她的手往上爬,她盯着伏虺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转开眼睛。
真是奇怪,她的身体似乎比她更了解眼前这个人,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
于是她当着他面拿出那一沓厚厚的画像,假装认真相看。
姜真从来没想过嫁人,也没人催她,她平日里根本不曾打开过这一沓东西,如今粗略一番,感觉长相也都大同小异,两只眼睛一张嘴,没什么特殊的。
伏虺坐在她身边,投下不明显的目光,指尖轻轻把她散落的发丝捋到耳后,声音平缓:“有你喜欢的吗?”
俩人的身体挨得这么近,姜真似乎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清冷的、如融化的雪一般的味道,她一时思绪恍惚,其实根本没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画像上。
她转过头,看见他正对着自己浅笑,面容比任何画都更不真实。
姜真能听得见自己沉稳的心跳声,开始逐渐放缓,一声比一声更加清晰。
伏虺的目光不动声色,像是能穿透她的内心。
姜真唇角动了动,有些促狭:“你怎么不生气了。”
“你不喜欢我。”伏虺半虚着眼睛,微微启唇,看不出喜怒之意,眼睛里头只有她:“便选自己喜欢的吧。”
姜真其实就是故意的,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伏虺有着如此恶趣味的兴趣。
她随意从中抽出几张,铺在桌面上,镇子不大,其中许多人她都有过一面之缘。
说来也奇怪,这些人里,没有哪个品行有什么残缺,接人待物也是一样的彬彬有礼,没有冒犯之举,甚至对她都一样诚恳老实。
这些人眼里充斥的喜爱千篇一律,姜真甚至觉得,选谁似乎都是一样的。
她伸出手,当着伏虺的面,手指在几张画中游移,余光却早就分神,偷偷观察着他灰色瞳孔里的光点,像猫一样,追随着她的指尖移动,在她左右停顿之下,瞳孔就像是在微微震颤一般。
她手一顿,看见伏虺的眼珠几不可见地紧缩,停在那张画像的脸上,却见她的胳膊微微调转收拢,柔软的双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姜真勾着他脖子,带着他轻轻往下压,直到贴近他的脸,她突然歪了歪头,一口亲在了他的脸上。
她如同花瓣一样的唇瓣,软绵绵地落在他脸上,透出些浅淡的玉兰香气,伏虺在恍惚间想起来,她今日喝的是玉兰窖的清茶,忘了给她买些点心。
柔软一触即分,被她碰过的地方,却慢慢地酥麻起来,仿佛还残留着余温,慢慢蔓延。
伏虺垂目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晶莹得像是宝石,闪闪发亮。
姜真望着他,无声勾唇:“去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