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没走
人总是会被自己过于详细的想象力恐吓,姜庭满面阴鸷颜色,冷冷地望着这个眼瞎的男人,希望在他的脸上,看到瑟瑟发抖的神情。
可他只是露出些云淡风轻的笑意,与姜庭擦身而过。
姜庭在背后沉声:“没有人能在我阿姐面前越过我。”
伏虺侧首回望,灰眸如同深潭,古井不惊,笑意未减半分。
“你以为你是谁?”
姜庭扬起下颚,笑容轻嘲:“你不会以为我阿姐把你留下,你就真的能成为她的情人——这世界上除了我,没有人有资格留在她身边。”
伏虺眼睛一眨,声音柔和:“陛下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与我谈论资格?”
“她是我阿姐。”
姜庭步步逼近,这句话听上去却并不清晰,至少没有前几句那样的底气:“我们有一样的姓氏,一样的血脉,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她,也没有人会比我更爱她——封离会背叛她,但我不会,我们是一体的。”
“我们不需要外人。”姜庭语调逐渐冰冷清晰:“其他人爱她只是有利可图,我们却绝对不会伤害彼此。”
他不应该对眼前这个人说这么多,但无名的怒火莫名从心底涌起,他的直觉让他对这个人的警惕一时已经超越了封离。
“你的所谓的联结,如此薄弱。”
伏虺的面孔上露出奇异而怜悯的神色:“她身上并没有和你流淌着同样的血脉。”
姜庭瞳孔紧缩,两个瞳孔几乎重合在一条线上。
他肌肉紧绷,指尖轻动,腰间的剑出鞘半截,嗡鸣一声寒意凛然,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伏虺恍若未闻,收回目光,径直掠过他。
姜庭听见他的声音骤然变得温和下来。
“院子里的花很漂亮,放在你的屋子里吧。”
姜真从他手中接过花束,娇粉的花瓣尖尖的,分了好几层,错落有致,里头淡黄色的花蕊饱满蓬松,上头甚至还有未坠露珠,看上去生机勃勃。
“多谢。”姜真仰头打量了一眼他的神情,觉得他好像有点生气。
虽然持清一向都是这种表情,但她就是能隐隐察觉出其中不同,从来如此。
她又错开目光,和姜庭阴沉的双眼对上眼神。
姜庭的剑已经出鞘。
姜真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寥寥几眼,已经差不多猜出了刚刚发生了什么,姜庭一如既往地对所有接近她的人心怀敌意,她不是第一次看见。
“别和他一般见识。”
姜真思忖了片刻,隔着衣袖,轻轻抓持清的手腕,往后拉了拉,持清顺从地被她推到身后:“他不知道……你是谁。”
“阿姐!”
姜庭面上冷意褪去,还存着几分锋利的杀意,压着嗓子不可置信地站在她面前:“你居然在我面前护着他?”
他表面还是一副不满的样子,压着嗓子委屈撒娇,心里已经尽数冷了下来。
原本只是想敲打这瞎子一番,毕竟姜真还盯着他,而现在……
——不管这人是怎么知道的……他得找个姜真不在的时候,让他彻底闭嘴。
姜庭不知道谁护着谁,姜真是知道的,持清只是看起来情感淡薄,不是真的没脾气,姜庭浑然无知,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姜真回头瞪了他一眼:“你没公务吗,去前庭。”
她将持清拉进屋子,随后很快松开手将门合上,彻底杜绝住了外头的目光。
姜真背过身,将持清送她的花插进桌上的花瓶里:“我可能还要在宫中待一段时间。”
“你想怎样都可以。”持清慢慢地走到她身后,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仙庭的事,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姜真拨弄着花蕊,轻叹一口气,仙庭人人各怀鬼胎,要是按照姜庭的计划发展,到时候还不得乱得一乱遭,持清作为仙界的尊君,这时候居然还有兴致摘花。
“天命反侧,何必强为。”
他淡淡开口:“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插手。”
只有天道才会觉得应该费尽心思保护好封离,世上有自己的法则,转定被镌汰的事物,或许本来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让一切顺着该走的方向,继续往下走,才是真正的命运。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姜真抱手,她指的是持清给封离施加压力,让他娶天后的事情,虽然她现在已经完全不在意了,但那时持清和她说是因为天道,果然是骗她的吧。
持清目光坦然:“我希望你离开他。”
姜真目光撇开,转移话题:“姜庭他和你说了什么?”
姜真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不禁有些出神。
从前宫中险厄,她希望姜庭能好好保护自己,现在便也无法指责他性格上的偏激。
人从来不能既要又要。
怪只能怪顺天帝的荒谬,让姜庭无法作为一个正常平和的储君成长。
“你的弟弟,”持清弯下些身子,手从背后穿过,轻轻覆在她的手上:“不喜欢我。”
“抱歉,他一向这样。”
他指尖还是那么冷,姜真侧过脸,能清晰地感受到掠过脸庞的冰凉呼吸——他也会呼吸吗,姜真还以为他不是人,不需要呼吸,又迷迷糊糊地想起来,他现在好像是人。
姜真屏住了呼吸。
“你不需要因为任何人道歉。”
他们离得太近了,持清从背后看着她,就像是把她囚禁在怀里一般,她又在这种逼仄的炙热里,恍惚察觉到了他大部分隐藏在水面下的侵略感。
温润又灰蒙的眼睛,挺直的鼻,也许她该庆幸近在咫尺的是属于“伏虺”的脸,如果盯着她的是真正的持清,她恐怕已经不能呼吸了。
姜真侧过脸,余光看见他微微笑了起来,修长的十指陷进她的指窝,扣在一起,带着微妙的压迫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