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骗子(1 / 2)

第66章骗子

“有点公务,我先走了。”坐在上首的年轻男子擡眼向上一瞥,漫不经心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空,竟营造出一种阴森恐怖的氛围:“仙使,失陪。”

说话的年轻男子一腿支在脚踏上,堂皇庄严的宫殿往往光线深沉,他的脸在幽暗的灯光中显得格外冰冷,目光也因此,显得格外森寒。

男人眉秀目炬,奇骨贯顶,长发披在肩上,两边的头发编成一条细细的辫子,没有戴皇帝的冠冕,只穿着一件低调的玄色外衫,脸色苍白,更显得像个恶鬼。

坐在他对面的人,和他则完全是两个极端,正襟危坐,挑不出一丝毛病,一身的白袍,纤尘不染,闻言擡起头来,神色不怒自威。

“陛下,请留步。”他皱起眉头:“长公主殿下还未找到,陛下应当以此事为重。”

“她又不是你的姐姐。”

男人森冷开口:“我还想问问你为什么这么急切呢?”

言拙不善口舌之争,闻言顿了顿,有些不悦:“是帝君担忧公主殿下安危,她一个凡人,流落在凡间恐有危险。”

他话语虽然不带情绪,却明摆着对姜庭的置疑,言拙不信凡间之人的品性,姜真没有防身的本领,说不定就会遇到心怀不轨之人,他才如此着急地想要找到她。

“她是凡人,又不是傻子。”姜庭冷淡地哼了一声,指尖抓着酒樽,浅浅地摇晃:“她知道怎么保护自己,还是你觉得,北燕的子民,不知道这片土地姓谁名谁?”

言拙压抑着心里的火气,盯着他的动作,姜庭和姜真完全不像,这种不像不仅仅是相貌上的。

姜庭的脸很苍白,这种苍白与姜真的白皙肤色不同,是一种失去血色的,没有生机的白色。

他削瘦的脸在这种强烈的对比下,透出些死气,令人莫名地感到恐惧和窒息,更别提姜庭那双迥异于他人的诡异眼睛。

他的那只“与众不同”的眼睛,两只墨玉般的瞳孔重合在一起,令人不寒而栗,然而他却没有做任何遮掩——因为顺天帝已经不在了,这只诡异的眼睛,现在是他天生人皇的象征,朝廷上下,无人敢在这只眼睛的注视下忤逆他。

姜庭是个桀骜又凶戾的帝王,仿佛这世间的品质一分为二,所有的柔软都给了姜真,姜庭身上则全都是锋利的尖芒。

无论姜庭打什么机锋,言拙都像一团棉花一般,刀枪不入,只是和他对坐着,大眼瞪小眼,拖着他的时间,姜庭已经很烦躁了。

但他还不能和仙界撕破脸皮,刚刚安定下来的北燕经不起战火的再次折磨。

言拙就是为此而来的。

封离交代他与姜庭谈判后,一定要拖住姜庭,不能让他有任何做其他动作的机会。

如果让他在私底下找到了姜真,他绝不会让仙庭的人看到姜真一个影子。

言拙不希望姜真落在凡间污浊的土地里,裹却凡尘,黯然而死。

“凡夫俗子,见识浅薄。”言拙冷淡地说道:“若是公主有什么差池,便晚了,陛下难道不担心公主吗?”

姜庭冷笑:“我看她在哪里,都比在你们仙界那里好得多,封离敢另娶他人,让我阿姐无名无分地待在仙界这么多年,现在还敢来寻她?”

言拙语塞,过了很久才重新开口:“前天后已经下罪,方氏小姐逃婚,天后之位空悬,公主回仙界,帝君一定会迎娶她为新的天后。”

姜庭喉结上下起伏,手落在俩人面前的桌子上,桌面喀嚓一声,裂出细小的纹路,他眼底杀机迸现,双眼透出一丝可怕的暴怒:“你当我阿姐是什么人,不要的垃圾让她来捡?”

言拙也面沉如铁,天后之位统领仙界,姜庭却如此自傲,一个凡间的公主难不成会比享受天地气数的天后要尊贵?

“这样对她更好。”

“好个屁。”

“你现在就给我滚回仙界。”姜庭平静下来,眼底一片幽深,伸手抓住男人的领子,一字一句地说道:“告诉你们那个帝君,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他再带走我阿姐,他不配。”

言拙不由皱眉,在仙界从未有人敢对他如此不敬,但姜庭是姜真的亲弟弟,还是集凡间龙气的人皇,封离亲自降身也不能对姜庭怎么样,除非想吃天罚。

他面无表情,没有半点回应:“等找到公主殿下,我自然会离开。”

姜庭冷笑一声,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莫名诡谲,他一下子松开手,头也不回的站起身来,擡脚离开。

言拙回头,姜庭却先他一步截住话头:“我去后宫,仙君也要去?”

——

姜真看到了榻上人影,并没有第一时间退出离开,她身体被淬炼之后不同以前,五感异于常人,如果房间里真的有人,她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

况且,葛阳宫和被烧毁之前并无区别。

有人将它费时费力地修复,就不太可能让其他人住进来——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封离这样的神经病。

姜真停在原地,站在门口边缘凝视着纱帐后的人影。

这是一个瘦削的身影,身形来看毫无疑问是个女子,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榻上的女人侧着身子,坐姿端方,头部微微垂着,似乎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姜真心中怪异,总觉得这一幕似乎有些眼熟。

她在原地站了半晌,那身影都没有一丝半点的变化。

姜真没有听到帐中之人呼吸的声音。

她顿时皱眉,往前走了几步,将纱帐断然掀开,纱帐背后的剪影轻飘飘地倒塌在她身上。

姜真将东西推开一看,是个和真人一样大小的纸人,做得十分精致,头发都根根分明,梳着云髻。

纸人穿着精美的华服,其余的部分却是未上色的惨白,吓了她一跳。

姜真捏着纸人的脸转过来一看,发现花白色的脸上,没有五官也没有腮红,只是一片空白,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什么邪物,纸人点睛易生灵,这纸人连五官都没画,只是个模子,想必不是用来害人的。

姜真冷静下来,细细地观察在这屋子里格格不入的纸人,这是屋内唯一一个与她之前宫殿陈设没有关系的东西。

她扶起纸人,从纸人单薄的脖颈上,看见了一串小字,是她的生辰八字。

……谁想害她。

纸人全身都没有上色,手里拿着一本纸扎的书,姜真扶着它重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往后退了几步,纱帐遮盖下,似是女人低头读书时的模样,几乎以假乱真。

哐当一声,姜真的思绪被打断,下意识回头,发现自己的手碰倒了旁边桌上的茶器,还好没有掉下桌子。

她一手将茶器扶起,似是想到了什么,慢慢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这个位置,刚好能够看到那若隐若现的剪影,离得有些远,不够真实,却更像个活人。

她喜欢坐在榻上看书,也许在屏风外等候的人,在这个角度看到的,也许就是眼前的模样。

谁能随意进出她的房间,答案不言而喻。

“……”

姜真似乎知道这是在干嘛了。

她带着一丝无语,重重关上殿门,想假装自己从来没有来过。

周围没有其他侍卫,空寂得很,像是被人刻意吩咐过什么。

她站在院子里的大树下,这棵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棵了,虽然样子差不多,却显得稚嫩了许多。

花已经开了。

姜真接住其中一朵,突然想起来伏虺离开那日,其中夹杂着的纷纷扬扬的槐花。

她似有所感地擡起头,脑海里纷杂闪过几个画面,她似乎还在哪里,看到过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