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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味斋的店堂后面,能不时地听到前店客人来往的声音。
“我向三芳斋的胡掌柜打听了您的店在哪里,才找来了这里。”绿绮局促不安地坐在石凳上,观察着院子里的环境。
梁映章捧了茶给她,热情地招待她道:“以后你若是空了能出来,可以常来我这里。跟秋意冬蝉她们也说一下。她们来买店里的糕点,我不收钱。”
绿绮起身接茶,“看到小姐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我好得很呢。如今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已是心满意足。”梁映章喝了口茶,摸着杯沿,自己的遭遇还是不跟她们说的好,免得又平添担忧。
听到她这样说,绿绮依旧有些愁眉不展。
“相府里的大家都还好吗?”梁映章问。
绿绮唉声叹气道:“从年初开始,相爷就病倒了,身体大不如以前。翰林也告假在府,闭门不出。如今只有公子一人支撑着相府。”
“这样啊……”
“小姐不回相府了吗?”
梁映章的手一顿,无声放下了杯子。她就算想回也不能回,那是宋相当初下的命令。还有就是,她不知道宋清辞还想不想见她。
绿绮是借着采办出府的,不能久留,待不到中午,就只能离开。走的时候,梁映章让她带了些糕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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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后,太子回到东宫。
太子妃还未来得及为他宽衣解冠,他便当场发泄了在朝堂上忍耐的脾气:“春闱主考向来从翰林出。今日瑞王力荐孟岙山当三大主考之一,想拉拢人的心情破为急切!”
屋子里的宫人们被吓得纷纷噤声,太子妃招招手,让他们悄悄离开。
太子妃将拧好的湿帕给太子递过去,“三大主考人选已定了?”
太子拿湿帕凉了凉面颊,这才稍稍冷静下来,“今日朝上正是商议此事。一半官员附和瑞王,恐成定局。”
“宋相是何意思?”太子妃问。
“宋相一言不发,并没有加入争辩。”
太子想起朝堂上宋相坐在御赐的座椅上,满头白发苍苍,两眼朦胧不清,有一大半的时间都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甚至退朝时都是由旁人搀扶着离开的。
“看来苏先生之死对宋相的打击不小。”
太子妃感到十分的惋惜,“听闻原先宋翰林也被推举为三大主考之一,可他本人以疾病为由推脱了?”
“正是。”太子的叹息声更重。
见太子妃陷入了一阵沉思,他问到:“太子妃可是想到了什么?”
太子妃走到案前,拿起了一支毛笔,边写,一边道:“妾身仔细想了想,从文均观集体投毒事件,牵扯出了兰社,畏罪自杀的凶手竟然是白鹿书院的学子,苏先生因此被贬。随后孟岙山取而代之,如今又被推举为春闱主考。这一切,似乎都跟春闱有关。”
太子闻言,眉头紧皱。
太子妃继续道:“殿下再想一想,苏先生离奇被害,凶手至今未找到,而兰社那群逆党又以文章造势,引得民怨四起,令应试士子对朝廷科举大失所望。后面的春闱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若是这一年的春闱不能如期举行,坏的是大魏的先例,打的是陛下的脸面!”
顷刻间,太子的呼吸声变粗重。
他神情剧变,原地来回踱步,脑子里快速地旋转着,随后,脚步停在了原地,重重地抚掌,握住了太子妃的手:“太子妃一番剖析,如拨开本宫眼前之云雾,顿时就明了了。兰社在暗,春闱在明。若是他们想从中破坏春闱,也不是不可能。”
太子妃欣然点头。
“保住春闱,才是掌控大局,为君者之重任。争主考官之位,是我的格局小了。”太子此刻才明白过来,激动得脸颊泛红,但是他的担忧还未消退,“若保不住呢?”
太子妃道:“那就只能静观其变了。”
此时此刻,太子想起朝堂上,静坐在椅子里闭目养神的宋相,那不是白雪满头走到了苍老的边缘任谁看了都觉得可怜的场景,而是太子妃所谓的“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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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梁映章没在店里。
这一段时间,也是没什么客人的。莫小九拿着苍蝇拍,无聊地在打着苍蝇,突然,几个男人冲进了店里,开始砸东西。
其中一人还大喊:“这家店卖的东西吃死人了!这是一家黑店!”
他们一边砸,一边喊,很快招来了不少人在店外围观。
莫小九以一人之力根本拦不住他们,在推搡之间,他认出了其中一个人是那日在布庄遇到的其中一个家丁打手:“原来是你!你们这是诬陷!”
对面御风茶楼的二楼上,许云君不由得顺着对面之人的目光往下望:“你在看什么?”
宋清辞暗暗捏紧了手中的茶盏,收回目光,淡淡扫眉道:“继续。”
不知是不是错觉,许云君总觉得对方心不在焉。她说道:“我最后一次去拜访苏先生,他曾说自己手上有一份东西。有人迟早会找上门来。不知道这是不是跟他被杀有关。”
“你可曾见过是何物?”
许云君摇头之时,从楼下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猛然望下去,梁映章出现在闹事的店门前。她顿时拍案而起,狠狠地质问宋清辞:“你竟把她藏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