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黎歆歆眼睁睁看着程子翊脸上几番神情变幻，已然不是刚才面对她的模样。

他脸色分明很平静，而那双眼睛里却有悲伤、有痛楚，有无法掩饰的疑惑不解，红了眼眶。

黎歆歆心神俱震。

要说刚刚她还能当作是演戏，顷刻之间，她就被他的表情带着走了。

分明还是原来的装扮，她却真的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原来只存在于文字中的重明。

“为什么不肯见我？”他声音低沉，淬着冷意。

那只手像是想要触碰她，却只擡了擡指尖，缓缓垂下。

黎歆歆看着他，莫名的，胸腔涌上难言的酸痛之感。

她缓缓开口：“不是我不肯见你，是不能。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垂下去的手紧握成拳，青筋凸起。

程子翊的眼睛还固执地看着她，像是非要问出一个答案：“星落，你告诉我为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剧中人物的情感影响着她，黎歆歆觉得开口都变得艰难。

“你不能再喊我星落了。重明。”她一字一句地说，“明天起，你该叫我王后。或者，也可以叫我叔母。”

她声音很轻，落下时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一声声都在剜心剔骨。

眼前之人一张脸都失去了血色，霎时间苍白无比。

“……那我呢？”他想抓住那点儿零星的希望，“我对你来说，算什么？”

黎歆歆有一瞬间的出戏。

程子翊的演技一直在线，是她自己的情绪在作祟。

她真的看不得程子翊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似的，她心里一阵锥心的疼。

黎歆歆有点不敢看他了，但还知道正在走戏，不该中断。

她低下头：“算是……儿时的玩伴，曾经的朋友……”

越说声音越抖，带了点磕磕绊绊。刚刚中断了的情绪还是影响到了她。

眼前的人默默走近。

黎歆歆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只手，那只手掐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擡头对视。

对上他骤然深沉的眼眸时，她有些恍惚。剧本里有这个动作吗？

程子翊目眦欲裂，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几个词：“玩伴……朋友……”

不可置信一般，他再次确认道：“仅此而已？”

黎歆歆躲不掉他手上的力度，目光也被他眼神紧紧攥住。

她重新回到剧情里，眼眶也红了：“还有，未来的亲人。”

话音刚落，她便感受到了手上瞬间加剧的力度。

就在黎歆歆要痛呼出声时，那只手却又放了下去。

程子翊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恍若一只被风雨拍落长空的鸟，摇摇欲坠。

“你是自愿的吗？”他声音变得很轻，却带着沙哑。

黎歆歆咬紧了牙关，只吐出一个字：“是。”

难言的酸楚聚集在她的胸腔中。明知他会痛，却不得不继续伤害他。

半晌，他继续开口问道：“你爱他吗？”

程子翊似乎渐渐平静了下来，那些神伤都隐忍在了眼眸之后。

黎歆歆看着他，在他一瞬不瞬的目光中，依然选择做一个刽子手。

“是。”她回答，是违心的话。

“那我呢？”程子翊再一次问着，眼里却没有了光。

他像是在自说自话，声音微弱如蚊：“你爱……过我吗？”

黎歆歆哽住了。

明明是有台词的，明明只是演戏而已，她却不忍心说了。

她这时才明白，原来星落在说出这番话时，心痛并不比对方少。

好半晌，黎歆歆才开了口：“从未。”

程子翊眼中最后那点光芒都寂灭了，像是陨落的流星。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再也发不出声音。

这一次，换黎歆歆艰涩地开口：“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爱的人都不会是你。”

话音未落，她就急匆匆转过身往外走，不敢再看那张脸上的表情。

就在转身的这一瞬，她的泪已决堤。

最后一句台词说完，星落退场，黎歆歆重新夺回主导权。

但是她还是出不了戏。

身后有人紧紧追上，拽住她的手腕。

黎歆歆整个人被拉了回去，跌跌撞撞间，她被推倒在了书桌上。

男人的力度很大，剧本、笔筒全都被摔到地上，哗啦一声巨响，还有中性笔持续滚落的声音。

程子翊双手撑在她上方，眼眶里全是红血丝，黑眸里只印着她的脸。

“爱的人不是我？”他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那你之前都是骗我的？”

黎歆歆刹那间回到了现实。

不知道程子翊是不是入戏太深了，这两句台词明明剧本里没有的。

“你……”

她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剩下的话都被尽数淹没。

程子翊的吻如狂风暴雨般落了下来，急切的，狠戾的，像是在对她刚才的话做惩罚。

黎歆歆被亲得迷迷糊糊，眼角还挂着泪。

她记得清清楚楚，剧本里根本没有吻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