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浮现出一双泪眼,让心情染上几分烦躁。
“你说……”陈弛让顿了顿,迟疑地问,“我平时是不是挺招惹讨厌的”
林景安:
“大少爷你终于意识到了”
“……”
“我在外面常常听到别人说你坏话,骂你为人张扬,脾气还差。开个保时捷不起得很,看人眼高于顶。”
“……”
“还说你以前上课迟到却不受到处罚,说你滥用职权,搞个人特殊。”
“……”
他又想挂电话了。
“哦,还有——”
“你闭嘴吧你。”陈弛让忍无可忍。
林景安大笑出声:“哈哈哈哈你今天忽然问起这个干嘛哈哈哈哈,是不是人家作者以这个理由拒绝你的啊哈哈哈,你怎么跟人家说的啊,不会又用陈大少爷那种趾高气扬的态度吧”
陈弛让还真回想了一下,好像也许可能大概,是挺“趾高气扬”的。
难怪把人家都吓哭了。
他烦躁地啧一声:“你不知道原作者是谁”
“……我怎么可能知道是谁”
陈弛让又沉默下来。
看来温迎画漫画这件事是瞒着室友进行的。
那他自然不能把她的私事给捅出去。
林景安第一次见陈弛让被人笑还这么沉默,心想算了,还是别太打击大少爷的自尊心,虽然大少爷向来自尊心过剩。
“当然你的好评也不少的,”林景安实话实话,“说刚才那些话的人嘛,要么是嫉妒你的,要么是告白失败怀恨在心的,要么是不了解你的。”
“谁叫你厉害呢,厉害的人多半都有以上的毛病。”
陈弛让:“……我谢谢你了。”
林景安:“真的,我大一刚入学的时候也看不惯,同一个寝室又拽又龟毛……但你看我现在多‘爱’你。”
陈弛让:“恶心人是吧,能不能好好说话”
虽然嘴里骂着,但他心情总算舒坦了。
终究是少年一个,就喜欢听好话,一哄就好。
“行吧。”
陈弛让在脑海中产生了新的想法,轻哼两声,又恢复成懒洋洋的调子:“既然你如此‘爱’我,那接下来我做的决定,你应该也能接受吧。”
“……你做了什么决定”林景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陈弛让说了出来。
两秒钟后,脾气极好,性格极佳的林景安第一次在电话中爆了出口:“我艹,陈弛让你这只狗!!”
陈弛让喜气洋洋地挂断电话,转而将注意力拉回游戏私聊中。
走水发了很长一串事情经过过来。
他没怎么仔细看,就看到最后那句——
【走水:他当时凑得我好近,企图用美色勾引我!还好我把持住了,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哭。】
眉骨一挑,陈弛让再次确定这“初恋”是个渣男。
不仅渣,还有点油。
毕竟受了他妹的嘱托,也算是他妹为数不多的好友。陈弛让大发散心,亲自提点。
【旖旎晕晕:他没别的办法了,全身上下只剩下脸皮厚。】
【旖旎晕晕:千万别上当。】
【走水:可我也怕自己做错决定了……】
【旖旎晕晕;现在后悔吗】
【走水:没呢……】
【旖旎晕晕:那就对了,说明你本质也想远离他,也说明远离这事是对的,未来机会很多,多吃点好的吧。】
【走水:……哦。】
未来机会很多。
多吃点好的吧。
陈弛让看着这两句,不仅是告诉她,也是在告诉自己。
来日方长。
温迎。
-
戊城的春天很短,刚入四月,草长莺飞,还没来得及换上漂亮的春装,又骤然感受到气温变高。
好在四月的时候多雨,为迎接夏季的来临,多了喘息的时间。
下学期时间过半,有一门短课时的课程结束,温迎和大家一起去图书馆,一直到闭馆才回寝。
大概十五分钟的路程,几人说说笑笑还没多远,忽然遇到暴雨。
“我们去前面小卖部躲一会儿吧!”何婵指了指前面灯亮处。
小卖部屋檐不大,站了满满一堆躲雨的情侣,温迎四人勉强挤了进去,雨伞已经卖完了。
她扫开手臂上的水渍,又把头发扎了起来,露出修长的脖颈。
今天她穿了件V领的紧身T恤,何婵看了后“哇哦”一声,深沉地从她V领的弧度处往下看去:“你不再是我心目中的小迎迎了,你竟然有胸!”
“……”
她的声音不算小,周围的人或多说少分来目光,吓得温迎脸蛋全红。
“你才发现啊。”冉珊好笑地压低声音,“我倒是和她去温泉浴场的时候看到过。”
冉珊啧啧两声:“浴巾包裹下的双峰,又白又圆,要不是她用手掐着
“你可别说了!”温迎跳起来捂她的嘴。
冉珊笑开来,何婵正准备开口,忽然被一旁的莫西叶打断:“卧槽我是不是眼花了我竟然在学校又看到了陈弛让的车牌!!”
这一瞬间,温迎其实并没有意识到“陈弛让的车牌”代表着什么。
四周在一瞬间安静下来,雨声渐浓,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腥味,和烟灰色的薄雾。
“我去这个骚包颜色……”
一辆亮紫色的四座轿车缓缓停在小卖部门口。
“这车牌我记得,”有人低声喊道,“里面坐得不会真是陈弛让吧”
“他不是毕业了吗”
“……”
温迎和冉珊同时朝小卖部门外看去。
她的一只手停在冉珊的脸上,后者感受到她克制下的指骨轻颤,神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哎。
隔了这么久,有点儿效果,但效果有限。
轿车停在原地,车灯从近光变成了双闪,驾驶座在雨幕下打开,一人撑伞走出。
年轻的连帽卫衣,烟灰色的长裤,在狼狈躲雨人的目光下,浑身清爽地收了伞。
不知道是谁认识他,喊了句:“陈弛让!你今天怎么会在学校”
“有点事。”他看了那人一眼,招手示意。
“这么大的雨,你有多的伞吗”
“没了。”陈弛让摇头,“不好意思。”
“……”
他应该和那人不熟,摆摆手进了小卖部,从柜子里取了五瓶水,结账后用塑料袋装上。
然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在了温迎旁边。
姿态随意地撑起伞,温迎怕被雨水波及,低着头朝冉珊的方向凑了凑。
她低头扣着掌心,并不准备向他的方向看一眼。
大雨天能有什么业务啊。
大雨天来什么学校啊。
大雨天的——
“送你们回去”他站着没动,低头撇过来一道眼神。
温迎脑子一卡,并不觉得他在跟她说话。
直到好几双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她才转过头,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刚好四个位置。”陈弛让下巴一扬,示意前面的轿车,“送你们回去”
“……”
陈弛让将雨伞前倾,向左迈了一步,朝她靠了过来。
鼻尖窜入属于他的气息,和那天晚上,他将她抵在墙上一样。
“不坐吗”
温迎张了张唇,正准备回答,旁边的莫西叶速度更快:“坐坐!是有我们的位置吗我们要坐!”
她猛地看过去。
陈弛让点点头,撑着伞向驾驶座走去。而莫西叶兴奋地牵着温迎的手腕,将她推进副驾驶。
温迎:“……”
四只湿漉漉的人坐了进来。
现在的画面有点熟悉。
温迎的记忆好像和一年前重叠了,她在同样的视角,心跳如鼓不知所措,而他瘫在驾驶座在打游戏。
此刻他依旧那意味阑珊的模样,行为却比那时多了几分人情味。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瓶水,将剩下四瓶递给她:“分一下。”
温迎:“……”
这命令的语气让她诧异,仿佛两人特别熟。
“这是给我们买的吗”莫西叶震惊。
陈弛让:“当然。”
何婵被口水呛了一下,满脸涨红。
不是!
谁来告诉她这是什么情况啊!
有没有人可以告诉她,为什么陈弛让会忽然买水又当司机啊
大家不由自主地将怀疑的目光落在副驾驶的温迎身上。
冉珊冷淡地开了口:“谢谢,我刚还在和林景安说淋雨的事,你就出现了。”
哦。
有了她这句话,
在座的人又纷纷想通,应该林景安让来学校的陈弛让顺便帮忙——就和上次一样。
只有冉珊靠在车门上,将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陈弛让的脸上,知道刚才自己纯属胡扯。
她根本没来得及告诉林景安。
也不知道陈弛让为什么在学校。
鬼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不管他在想什么,她都不准备让温迎这只小白兔多想。
陈弛让没什么表情地“嗯”一声,看着温迎埋着头,将水分给了后面的室友。
探身送水,伸长手臂。那件贴身的V领顺着力道向下一滑,露出深深的白软沟。
陈弛让:“……”
一滴落在脖子上的雨水,顺着修长白皙的青筋向下滑动,再淹没在T恤深处。
陈弛让:“…………”
艹。
他转过头,发动了汽车,脸色隐藏在黑夜光线的阴影里。
车内安静,其中两人不敢开口,另两人不好开口。
男生的燥热和女孩子不一样,才四月天,陈弛让已经开了空调,冷风丝丝往外冒。
温迎刚淋了雨,此刻觉得有点凉,不由自主摸着手臂。
过了一会儿,她又不冷了。
没有注意到方向盘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挪了个位置,无声将空调关掉。
不知道哪个时刻,树影晃动双眼,温迎忽然朝驾驶座瞥了一眼,察觉他的黑脸后,觉得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
不想送人可以不送,又不是她们求着让他送的。
真是的。
就这么憋了一口气在宿舍门口,轿车停下,温迎小声说谢谢,然后开始解安全带。
陈弛让却忽然探出半个身体,气息铺天盖地向她袭来,吓得她呼吸凝滞:“你干嘛”
“……”
他觉得有点儿好笑,又有点儿生气。
他是狼吗
就这么可怕
指尖拨开她面前的储物箱,“咔哒”一声,他取出一把伞递给她。
不是他惯用的那把,而是上次他在小卖部借给她,她告白那晚还给他的那把。
“再见”陈弛让重新靠回驾驶座,好整以暇地撑着脑袋。
“……”
温迎的瞳孔渐渐放大。
且不说这车上只有一把伞,根本遮不住寝室四人,她干不出吞独食这件事。
光这把伞带给她的回忆,就足够让情绪上涌,猛掐人中了。
“谢了。”温迎将雨伞放在桌椅上,面无表情说,“我这人挺喜欢淋雨的。”
“……”
她拉开车门,毫不犹豫地冲向瓢泼大雨中。
“……”
后座的三人也察觉到隐隐的针对气息,只得尴尬地说了好几声谢谢。
陈弛让“嗯”了声,目光沉沉地落在远处。
然后,淡淡地“啧”了声。
-
“温迎你不喜欢陈弛让啊”莫西叶进门,迫不及待问。
她正在用纸巾擦脖子上的水,闻言抿唇。
“没有呀。”声音是软的,几乎和平常一样,“我就是觉得不好意思。”
“我也觉得小迎迎是紧张了,”何婵说,“她以前也和我们经常讨论陈弛让的,应该不讨厌吧。”
“……”温迎点头,“嗯,我就是难以应付。”
她不紧张。
也不讨厌。
就是不想和他接触。
对,就是这样。
“可惜。”莫西叶叹了口气,“应该接受他的伞,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何婵:“借伞就能还伞,下次还能见面。”
温迎将包里的书拿出来,摩擦着湿润的书皮:“他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前车之鉴,可真是历历在目。
冉珊从手机擡起头来,冷淡地插了句嘴:“考试时间出来了。”
终于将话题,从陈弛让的身上转移。
……
温迎觉得,大概是最近太累了,导致常常出现幻觉。
不只一次在校园里看见918的屁股,篮球场上看见他起跳的身影,或者忽然听见很熟悉的声线。
但要说遇见,却是一次也没有。
她觉得有些离谱,心想这人毕业这么久了,此刻不知道在哪个办公室坐着呢,学校怕不是被他施了咒。
图书馆角落,阳光斜斜地透过玻璃,落在泛黄的书页上。
温迎背着时事政治,一边无声地念叨着,一边将注意力落在对面的男生上。
今天她来得晚,坐在对面这位男的,从她落座的时候就在睡觉,头戴棒球帽,脑袋压得低低的,埋在裸露的胳膊里。书桌上摊着考研资料,英语试卷上随意圈了两个答案。
她无聊地偷看了一下,竟然是对的。
……难怪在睡觉。
大概已经胸有成竹了。
背了一会儿她停了下来,目光盯着他头顶一块儿漩涡,微微出神。
手机在某一刻震动了一下,她没反应,却震醒了正在睡觉的人。
那颗埋着的脑袋缓慢地擡起来,摁着酸痛的后脖颈。
黑色的短发被阳光照得透亮,陈弛让有点儿起床气,眉头不高兴地皱着,双眸透出将醒未醒的朦胧。
然后,他擡眸,赫然与一双怔愣的目光对视上。
“……”
“……”
朦胧褪去,清明恢复。
不高兴也神奇地消散,染上几分少年气性的惊讶。
陈弛让考研资料朝自己的方向拢了拢,撑着下巴,压低了声音开口。
“看得这么入神。”
“是在看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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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迎:我呸。
陈弛让: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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