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宝夜里睡不着,缩在萧吟怀里问道:“萧娘子,你是不是在躲杨先生?”
萧吟被一语道破心事,却只揉着莲宝的脑袋,与她开玩笑道:“你这小脑袋瓜里不多装些学问,怎么竟装了别人的事?”
“萧娘子又不是别人。”莲宝往萧吟怀里挤,神秘道,“我跟你说个事,你先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萧吟低头,看小姑娘睁大了双眼看着自己,眼波清澈纯真,她点头道:“好,就我们两个知道。”
“那倒不至于,孔先生也知道。”莲宝道,“我听孔先生说的,等新的学堂修建好了,孔先生就要……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养什么……”
“颐养天年。”
“对,颐养天年。萧娘子果然什么都知道。”莲宝抱着萧吟的颈,小猫儿似的在她颈间蹭,道,“到时候杨先生就接替他给我们上课了。”
这代表着杨煜会一直留在桃源村,而并非暂时。
本就盘桓在萧吟内心的疑惑在此时更多了担忧,并没有心情再听莲宝后面还说了什么。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于是干脆起身,匆忙更衣要出去。
莲宝担心问道:“萧娘子,你要干什么去?我陪你一起。”
“我回家,你先睡吧。”萧吟穿完衣裳,看莲宝还坐着,她忙教小姑娘躺下,盖上被子,摸摸她的脑袋当做安慰,道,“忽然想起来有件事需回去一趟,耽误不得,小莲宝乖乖睡觉,明早我来接你去学堂,好不好?”
莲宝完全抵挡不住萧吟这温柔地哄睡,乖巧地点点头,伸出小指道:“拉钩。”
萧吟与她拉钩约定方才离开了陈家。
今夜只有繁星满天,未见明月,萧吟一路踏星小跑,不顾春夜料峭一口气跑到杨煜住的院子外头,亟亟拍门。
杨煜觉浅,又是如此安静的深夜,被急促的叩门声扰了梦,他很是不悦,随即披衣下床,点了台上的蜡烛去了院子里。
他停在门口,戒备问道:“何人?”
“是我。”
萧吟的声音一旦传来,杨煜立即开门。
幽幽烛火里,萧吟紧张担忧的神情冲入杨煜视线。
他来不及多思考,直接将人拽进院中,关上门,一手持了烛台,一手褪了披着的外袍,递给萧吟道:“先披上。”
“我有事问你……”萧吟粗重的喘息声在此时的夜色里格外清晰。
杨煜有些急了,微扬声道:“先披上,免得着凉。”
见萧吟不动作,杨煜长臂绕去萧吟身后,姑且单手替她披了外袍,在收拢领口时才沉着眉眼道:“说吧,何事?”
“建安究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萧吟问道。
杨煜的手随即停住,片刻后才放下,道:“建安没事,顷盈和怀章都没事。”
“那你呢?”萧吟追问。
烛火跳动在杨煜深沉的眉眼里,照着在他眼底泛起的笑意,问道:“你关心我?”
萧吟气他这样好整以暇的模样,但他点出的那两个名字又确实牵动了她的思绪,于是继续道:“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
萧吟不加掩饰的担心全然映在杨煜眼中,他明白,她的惶急里可能有他的因素,但还有关于其他人的。
她从来心软,总不会对过去的人和事完全不闻不问。
嘴角的笑容被晚风吹散,杨煜低叹了一声,道:“我没有骗你,所有人都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也没事。”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萧吟追问道,“你不该留在这里。”
杨煜吹了风,低头闷咳了一声,见萧吟像要来扶自己的样子,他擡手拦道:“你是希望我回去主持大局,还是单纯不想看见我留在这里?”
萧吟终于注意到他将外袍给自己后只穿了单薄中衣,她随即绕去他身后,将外袍重新披在他身上,问道:“有区别吗?”
杨煜确实觉得冷,拿着烛台的手开始发颤,但努力克制着,看着萧吟回到跟前替自己整理衣裳,他道:“当然有。”
“没有。”萧吟将他袍上的褶子尽数抚平,道,“你非说没事,我信你就是。你一定要留下来,我还能赶你走吗?但你的身份与这种山野之地根本不相称,还是应该尽快回到你该在的位置去。”
杨煜走近她,问道:“我是什么身份?”
晚风从杨煜身后吹来,他替她挡去,看她被烛光映下的侧脸上有教他看不明白的表情,他情不自禁地心潮涌动——只要萧吟不是单纯地厌恶他,便一切都还有希望。
“卿卿……”
萧吟的脸偏得更过。
萧吟的拒绝比吹过的风更冷,杨煜喉头动了动似有话要说,可见次此情此景,他唯有妥协,改了口,道:“萧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