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六章(1 / 2)

嫁天子 岑京 1716 字 6个月前

第七六章

临别前的最后一个夜晚,萧吟听着窗外的风声入睡,怀章在榻边守到天亮。

萧吟睡得浅,怀章离开时她隐约是知道的,但其时梦魇还在纠缠,她正陷在另一场虚无的分别里,思绪中被填满了杨煜的身影。

落雪在怀章离开时已停了,但呼啸的风反而更加剧烈,风声无孔不入一般渗进屋子里,贴着萧吟的耳膜硬是将她从残存的丝丝梦境里吵醒。

身体又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手脚发冷的同时又仿佛有无数只虫子从骨头缝里钻了出来。

这熟悉的感觉教萧吟立刻颤颤巍巍地从榻上下来,赶在痛苦集聚到顶点之前,从柜子里翻找出那些用来捆缚自己的绸带。

她努力克制着身体越来越强烈的颤抖,先用一根绸带勒住嘴角,在脑后打结,再咬着带子,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双脚绑住。

从骨髓里蔓延开的奇痒不断侵袭着她的神志,双手抖得快要握不住绸带。

“萧吟……”

她更用力地咬住口中的绸带,仿佛要将那一口贝齿都咬断似的,不停地在心里默念自己的名字,借以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去绑住自己的双脚。

终于打完脚踝上的结,萧吟近乎虚脱地倒在床上,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地抽搐痉挛,那些在皮肉下钻动穿梭的痛与痒密匝匝地碾压着体内的筋脉,难受得她需要在细软里磨蹭身体才仿佛可以抵消这样的折磨。

身上实在太痒,萧吟忍不住要去抓,分明使不出力气的双手却在这会儿像能扎破皮肤扣进血肉里,只是无论她怎么抓挠,那股钻心的痒非但得不到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她努力去够剩下的绸带,想要口手并用地将双手绑住时,才发现嘴角因为被勒着根本无法咬住带子。

意识将到彻底沦陷进逍遥散药性的边缘,萧吟一改往日温顺,暴躁地将绸带绕在手腕上。

原本微凉的绸面已染上了她的体温,她胡乱抽动带子的一端,缠在一起的带身死死勒住她的腕骨。

混乱的神志教她以为这就是绑上了,于是瞬间松弛下来的神情还未来得及露出一丝笑容便被痛苦占领,疼得她无意识地用另一手继续在身上乱挠,口中总有痛苦的□□传来。

被困在无尽折磨里的萧吟不知窗户是何时被打开的,也不知是谁进来,她只是忽然感觉到有另一股力量托起自己的身体,随之而来的寒意缓解她一身的躁动细痒。

她以为终于等来了救星,于是不管不顾地追寻着那一腔寒气,胡乱地蹭抱来缓解身上所有教她讨厌、想要挣脱的痛苦。

才外遣回来的暗卫看着自己怀里神志不清的萧吟,想起她昨夜还那样安静地在榻上待了许久,此刻却忘记了廉耻一般赖在他身上和逍遥散药性做着对抗,他想推开她,但擡起的手最终只是去拉回她的手固定在身前,没用带子绑她。

阿六教萧吟背靠在自己怀里,一只手抓了她的两只腕子,双腿压着她的,虽是有些古怪的姿势,但总好过完全教她一个人承受。

阿六用另一只手去拨开贴在萧吟颊上的发丝,无意间触上她迷离空洞的目光。

他想起曾经在宁心院的时候,萧吟戒断逍遥散也这样痛苦,但那会儿她总会喊“三郎”,如今却一声都未唤过。

“再忍一忍就好了。”阿六尝试着用温柔的口吻安抚她,话说出口后只觉得别扭,但萧吟好像听见了,轻轻应了他一声。

阿六看见萧吟颈间被抓出来的红痕,交错着一直延伸进衣领里。

他扭过头去,一时不慎手上用了力,抓得萧吟腕骨发疼,身子在他怀里一震,仰头时,额角擦过他的下颌,汗涔涔的。

阿六尽力偏过头躲开,空着的手稍稍推动萧吟的背,好教他们之间空出些距离,但还将她护在怀里,让她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这次的戒断因为阿六的出现而不那么艰难,在意识逐渐回笼后,萧吟身体的颤抖慢慢平息,浑身的骨头都跟散了架似的,连坐着都没有力气。

阿六放开她的手,解开束缚她嘴角的绸带,双手扶着她的肩,教她慢慢躺回床上,这才发现,她的嘴角居然磨破了。

萧吟大口喘息着,视线锁定在久别重逢的暗卫身上,发现他的耳根极红,与冷峻的眉眼形成强烈反差。

“去了趟北边。”阿六简单交代了自己消失这么久的原因。

其实不用说,但他想告诉萧吟。

萧吟眨眼算是回应。

阿六在床边等了一会儿,看萧吟基本平复了呼吸,才继续道:“我可以带你走,不连累其他人。”

他知道这只是萧吟的顾虑之一,且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但他总要试一试。

萧吟仰躺着去看挂着的帷帐,开口时的气息还不太稳,语气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道:“他还病着,我不放心。”

“可你又不去看他。”阿六道,“你能确定,他不想见你?”

“见了我又能如何?不过是教他想起不开心的事,兴许还要牵连旁人。”萧吟慢慢偏过头,重新将阿六的眉眼映在眸子里,劝道,“他一定给你安排了新的差事,别再违背他的意思。”

阿六嘴角一抿,垂下的视线偏得更厉害,道:“你先顾好自己。”

知道阿六是在关心自己,可萧吟回想自己的言行,确实自身不保还多管闲事,不禁露出一抹自嘲笑意。

阿六虽不在建安,但他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事情的脉络,只是想不到萧吟竟然会轻生,和杨煜僵成这副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