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烟看到江林州碰了他,然后往她这方指了指,虞烟心跳得越来越快,慌忙放下锦帘,隔开了视线。
虞峣不明所以。
谢兰辞显然早已料到,神色未变,淡声道:“她现在不想见我。”
马车里的珠珠没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手中正收拾着虞烟换下来的衣裳,珠珠从里面摸出了玉镯,一边擦拭,一边就想往虞烟手上套。
虞烟怕被人拿走,早就取下来藏在怀中,被珠珠握住手,迟疑一下,摇了摇头:“先收起来吧。”
眼不见心不烦。
珠珠哦了一声,也不问别的,把这价值不菲的玉镯包起来,转头握着虞烟的手腕,长吁短叹,说她手腕都饿瘦了。
虞烟被她恨不得拿尺子量一量的样子逗笑,“哪里有这般夸张。”
“回去可得好生补补。”珠珠嘟囔道。
“虞姑娘受惊了。”是江林州的声音。
“将你劫去的师徒二人由我审问,本来不该再打扰,但有的事还须例行公事问个清楚。十日之内若有空闲,还请往衙门走一趟。”
虞烟抿了抿唇,下了某种决心,掀起帘栊:“就今日吧。省得再给你们添麻烦。”
江林州有些意外,但既然她点头同意,也没什么不好。
给虞家车夫提了个醒,江林州转身往回走,路过谢兰辞的马车,直接上了马车,还没说话就被他斜了一眼。
江林州被夹在中间,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自己倒了杯水喝,抿了一口,方不疾不徐道,“虞姑娘说不等了,今日便去。你放心,用不了一个时辰,便把人全须全尾送回家里。”
谢兰辞拨了拨香灰,眉眼疏冷:“比起她,还是我更熟悉这寨中的布局,她最后露面,连那几个贼首的名号也没对上。”
“也对。”江林州扯了扯唇,“是我多嘴了。用不着我送。”
能纡尊降贵服侍人家,这是彻彻底底放在心上了,哪能因为吵吵架就不管的。
一物降一物还真有些道理。
从山上搜出的财宝证物堆成几摞小山,办案的官差做事利落,不多时便把要紧的东西封入箱中,跟在几辆马车后往京城缓缓驶去。
虞烟在珠珠身边很是安心,途中睡了一觉,精力又恢复不少。
睁眼时珠珠正一错不错看着自己,瞧她醒来,珠珠抿唇轻笑:“我就知道姑娘快醒了。”
如何知道的呢,当然是时时在意,隔一小会儿便会察看她这边的动静。
谢兰辞亦是这般照看她的。而她头昏脑涨,把这些细节都忽略了。
她与柏辛对质后,他还会那样看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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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辛面上不见惧色,柏婴忧心忡忡地看了师父一眼,终究没出声。
已过午时,江林州随意应付了午食,便先行赶来,先核对了姓名出身,柏辛不欲多言,柏婴还算配合,答话时不忘卖可怜。
正要将卷宗翻一翻,衙役便推门,让路给谢兰辞虞烟二人。
江林州皱了皱眉,来得这样快,看样子两人都没有胃口。
问话的小吏拍了拍桌:“放规矩点,乱看什么。方才为何不答?”
柏婴眼神微动:“回大人,这位虞小姐是我家师父的外甥女,这才多瞧了瞧。”
柏辛嗤笑一声:“多嘴。谢大人恐怕早已知晓。”
虞烟的脸色又白了白。
柏辛眯了眯眼,并无畏惧之色,“久闻世子大名,做下的事也不指望能瞒住你。在京城这一带,虽与这些山匪有些往来,但并无助纣为虐之举,相信世子明察秋毫,不会冤枉我们。”
顿了顿,补充道,“自然,我师徒二人游走江湖,手上也干净得很,没有人命在身。”
柏婴应和道:“大人尽管去查,虽有更名换姓,但从未为非作歹,我与师父替人排忧解难罢了。”
谢兰辞坐于圈椅中,擡手在桌案上叩了叩,“包括何员外那里?”
柏辛笑容愈显,视线在虞烟身上绕了一圈,扬了扬下巴:“世子莫非不清楚?我只是将世子所需送到了眼前,好让你,免受苦痛。”
江林州脸色一沉,拍桌吼道,“放肆。”
柏婴拦了拦柏辛,但不起作用,小声唤了声师父后,不见回应,又硬着头皮将心里话说出口,“世子身上余毒未清,师父和我最擅此道,望世子手下留情,让我们将功补过。”
虞烟站在最边缘的位置,但句句都与她有关。
“将功补过?”谢兰辞勾了勾唇,冷声道,“你拿什么来补。”
虞烟眼睫轻颤,几乎不敢去看他的脸。
“我不行。但她却是可以的。”柏辛笑了笑,“端看世子如何作想。”
江林州听不下去,斥道:“世代居于深山,恐怕连这世间的礼义廉耻也不懂了。我瞧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分不清好歹的。”
想到相繁这两日递来的密信,江林州看向柏辛,咧了咧唇:“看来传言不虚,你在你们族中只能算是最末等,入世多年还这般不分黑白,你也是个可怜人,生来就是如此,如何挣扎也是改不了的。”
谢兰辞咳了一声,虞烟侧首看去,暗室中她看不分明,但看相锦的反应,帕上应是有血。
心像是被人揪了一下。
“这二人分开关押,隔上三日再次提审。”谢兰辞说罢,也不去管柏辛他们作何反应,起身便往外行去,路过虞烟身边时亦未曾停顿。
虞烟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谢兰辞的背影一块明一块暗,渐渐远去。
虞烟回过神来,快步追了过去,“等等。”
相锦见状,垂首走开。
虞烟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最后说出口的却很简略。
“我能帮到你。”
谢兰辞缓缓擡眸,极轻地笑了笑,“如何帮我?”
虞烟抿了抿唇,还未说话,便被他握住手腕,压在门扉上,擡起头便对上他黑沉沉的双眸,手腕让他握得隐隐发痛。
“你当真以为,我需要你用上这些手段?我谢兰辞还没有走到这般境地。”
以前她或许能坦然接受,但领教过这味毒物的厉害,虞烟只是垂下眼眸,“我觉得你是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