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刘霞他们在警察陪同下驱车赶到南辞,为的就是配合南辞警察的调查,以足够的证据捉拿冯军和他手底的势力。
听完了一切的初芒无比震惊,她没想到冯军已经如此无法无天,几近颠魔的状态。她也无法想象,还有多少个家庭,因“赌”这个字,正在经历颠沛流离的痛苦与不堪。
赌。博所牵扯的连锁反应,是无穷无尽的,有人为此搭上一生,有人为此耗尽一整个家庭。
如果当初陈贵胜没有坠入赌。博的深渊,没有认识冯军,没有被冯军像只提线木偶一样拿捏,会不会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一切了
当然,没有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初芒沉重地叹了口气,感受到无比的压抑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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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警方开始着重处理这件极度恶劣的事件,尽管将冯军的所有势力一锅端了,可还是晚了一步,冯军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连夜卷着财款逃了,警方正在加大警力追踪。
已经全国范围内设警布警,捉拿他仅仅只是时间的问题。
陈令璟的身体已经好转,只是目前还出不了院,病房压抑的环境让他的情绪变得低沉,很多的时候他都是在床上坐着,和初芒面对面静静看着对方,谁也不开口说话。
一点点的,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他最后还是知道了刘霞他们遭遇恐吓的事,那是他这几天唯一有的情绪变化,难言的心绪涌上心头,最后化成一道唉气,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低头道歉道:“对不起。”
初芒抑住了眼眶里泪水,扯了扯嘴唇,“你对不起什么啊,傻子。”
可陈令璟还是重复着:“……真的,对不起。”
这么好的一个少年,因自己家庭的事连累了初芒和初芒父母而愧疚,因没能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而自责,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傲骨,被完全击碎破落。
“不要说对不起,我们都没有错。”初芒蹲在地上,试图将那些碎骨一点点拼凑起来。
“你看,至少我们现在还好好的,不是吗”
“一切,一定,一定,会好起来的。”
……
后来陈令璟枕在初芒的腿上睡着了,初芒轻轻摸着他的发梢,她犹记得暑假第一次见面他的头发还很短,如今已经长这么长了,已经完全遮住了鬓角和眉梢,看来过几天得带他去理发店修剪一下。她看着陈令璟安静的睡容,细数着他根根分明的睫毛,突然很想将这张脸一点点烙印在脑子里,以及每一处,她曾吻过的地方。
夜深了,初芒不得不离开了。她小心地将陈令璟挪到枕头上,倏然,她感受到滚烫的一记。
在昏暗中,她看到。
一滴泪,缠绕在她的指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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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晚上,徐仁国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登门拜访。
冯军的事已经有了实质性进展,徐仁国不用整天为此来回奔波忙碌,所以特地挑了个时候,联系刘霞,说要当面赔礼道歉。
毕竟刘霞他们会遭受这种罪,是由他们而起。
“哎呦,来就来嘛,带什么东西,”刘霞惊呼,“囡囡——快去倒水。”
“我们的一点点心意而已。”
徐仁国面容憔悴,整个人看起来像瘦了十几斤。这件事给他的打击很大,已经很多天没怎么合过眼了,但他还是维持了最基本的礼仪,换了件得体的衣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气神点儿,并解释说:“是我们连累了你们,才让你们遭遇这些危险,我爱人她心里一直很愧疚,想跟您们当面赔不是,但奈何身体实在抱恙,不能一同前来,还望二位见谅。”
“没事没事,”刘霞接过初芒手中的茶,端给徐仁国,“您喝您喝,就把这当自己家哈,等会儿留下来一块吃饭啊。”
见刘霞是这般友好的态度,徐仁国悬着的心缓了缓。
他聊了聊当年陈贵胜与冯军的事,聊了聊这几年戚虹和陈令璟遭受的各种追债人的恐吓,聊了聊前段时间陈贵胜葬礼上的事,最后,徐仁国不禁有些哽咽,他作为这个重组家庭的顶梁柱,作为戚虹的爱人,作为两个孩子的父亲,很多时候很多的事,他真的无能为力。
那些埋藏在泥土里的蚂蚁,在你毫无察觉时攀附到鞋里,想甩甩不掉,想找找不到,等再发现时,它已经爬进了肌肤里,一下一下啃噬着,直至吞灭掉你的整颗心脏。
像影子一样跟随着你,像粘皮糖一样追黏着你。
让你苦不堪言,让你痛不欲生。
初芒听得鼻子一酸,陈令璟曾经遭受的狂风暴雨,远比她想象得多。
直到现在,初芒才彻底懂得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陈令璟站在她家门口朝她望向的那个眼神。
不是退缩,不是懦弱。
是他真的很累,挣扎了这么多年从心底泛出的疲惫,他想彻底结束这一切,却绝望地发现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徐仁国顿了顿,开始道出此行的真正目的,他望了眼初芒,缓声说:“这些痛苦,这些磨难我们真的不想在经历了,我们越来越老了,孩子们也渐渐学有所成,能独挡一面了。所以,我和我爱人觉得既然要彻底脱离这一切,那就得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我们决定,一起移居国外。”
初芒握着玻璃杯的手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