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笑宜自然看出了翟晓敏的进退维谷,笑了。
“正常发挥,妈妈。”
其实命题作文的题目,她挺有感触的。但她没打算和翟晓敏多说,考完了就过去了。
“哎呀那就好”,翟晓敏明显松了口气,“考完就不想了,一会到你彦姨家多吃点,好好休息,下午还有数学呢。”
周彦家的阵仗,堪比接待外宾。屋子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六菜一汤已上桌,客房里得床单被罩也全部换新。就这,周彦还嫌不够,吃完饭又切了水果,煮了梨汤,让方笑宜喝了去睡午觉。
方笑宜没睡着,闭目养神了一会。毕竟是中考,说一点不紧张是假的。休息到时间差不多了,走出房间准备去参加物理化学的考试。
初中的物理化学是合卷,两科加起来120分。这一门考试不太能拉开分数,物理都是比较基础的,化学则是需要背的内容多,120分的卷子,不乏满分。
第一天的考试这样结束了,大家都觉得还可以。连郝安琪出来都觉得挺顺利,挽着方笑宜的胳膊说起没完没了,硬是把她送上方军平的车才依依不舍说再见道别。
但第二天,就没那么顺利了。
数学是方笑宜的强项,可今天这一整套卷子做下来,连她都觉得不简单。每一道题的题型都见过,但每一个都不是直接给,都要稍微拐个弯。后面的大题,本来就复杂,一环套一环,数还都特别难算。但这没把方笑宜难倒,她告诉自己不能慌,耐着心,一点点推算,即便检查的时间少了也不怕,通常她一遍就能算准,差错率不大。
果然,一出考场,郝安琪就哭了。
前面的弯弯绕绕,耗掉她太多的时间了。后面的大题直接没做完,数也算得乱七八糟,不知道能得几分。孟华看自己宝贝闺女委屈巴巴地哭,自然是心疼,当下就承诺郝安琪,甭管考多少分,她肯定想办法,送去好学校。
这边郝安琪一哭,引得好几个孩子也都跟着情绪波动。看来这数学确实难,翟晓敏忍不住心里打鼓。坐上车的时候,又陷入了“想问不敢问”的尴尬境地,被方笑宜一眼看穿了。
“挺好的,妈妈。”
一句话,翟晓敏就乐了。
昨天的语文,她说自己“正常发挥”。
今天的数学,所有孩子都说难,她说“挺好的”。
看来这孩子,心里是有数了。
第二天下午的政治历史也是合卷,120分,而且是开卷,大家都能开心愉快地答完。这一门方笑宜是力保满分的,虽然难度不大,但论述的大题写起来是真累,到最后手都酸了。
还剩下最后一门英语,中考这件人生的大事,就要告一段落了。
英语考试的难度中规中矩,方笑宜剩下挺多时间检查卷子。英语不像数学,永远可以每一道题都可以反复验算,对于阅读这种理解性的题型,基本检查一遍过后就不再反复琢磨了,越琢磨反而越错。最后距离交卷还剩下半小时,方笑宜在考场上,甚至有些发呆。
考场是全市考生打乱了分配的,一个考场里,哪个学校的学生都有。方笑宜这种每一门都奋笔疾书的,一看就是学习好。当然也有那种,打扮得像个社会人,拿到卷子半小时就涂完答题卡,剩下时间全部用来趴桌子睡觉。
之前老师就说过,上了考场千万别抄别人的。“松城附中的学生,到哪儿都是有一定实力在的,考场上的其他学生,什么学校、什么家庭的都有,还不如你们会的多呢”。
比如她前面的这个男生,穿着画着骷髅头的T恤,紧身牛仔裤,流里流气的打扮看上去脏兮兮的。三天的考试下来,几乎没见他写什么,大部分时间都拿来睡觉了。
像他这样,参加中考,最有可能的结果,是什么都考不上、和高中的校门无缘吧。
方笑宜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自己没那么幸运碰到方家,而是一直在孤儿院长大,会不会现在,也和前面这个男生一样,对生活没有要求,对人生没有期待,把自己的前路很随意地交给随便涂抹的答题卡,好的坏的,听老天的。
她又想起了第一天考试的语文命题作文,《回到那一天》。
“1999年秋天的某一天,我们全家一起去参观农博会,我不小心把弟弟弄丢了。
弄丢弟弟的起因,我已经忘了,只记得结尾,弟弟找回来了。但妈妈因为情绪太激动了,手就像失控了一样,打了我一巴掌。
黑夜里,我流星大步,不想妈妈看到我在哭。可我也听到妈妈在我身后声嘶力竭地大喊,女儿在哪里啊,她最怕黑了。
如果回到那一天,我也许不会那么倔犟地走,而是回过头和妈妈哭着撒娇,让她给我照一下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