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她并没有亲身经历,而是听老师们说起的。老师们说她命好,遇到个不挑剔的家庭,肯定能幸福。
木马摇啊晃啊的,她等得都快睡着了。这时看见大门进来了一男一女,打扮挺正式,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院长亲自迎了上去。
那一天之后,她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方笑宜。
翟晓敏安顿好方笑宜,再返回医院,已经是深夜了。
走廊里还是静悄悄的,方军平说刚才有医生来过,今晚就不折腾了,明早换病房。
方军平还是不说话,但精神状态也好了些,至少还知道去楼下小摊贩那买了个简易折叠床,不然晚上夫妻俩得睡地下。
两人坐在折叠床上,听到方笑安各项指标平稳了,翟晓敏松了口气。她费劲脱了棉鞋,把脚搭到走廊的暖气片上烤。从早到晚在外面跑了一天了,此时的脚又冷又胀,差点脱不下鞋。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惨白冷淡,在翟晓敏的头顶覆了一层霜,疲态放大了数倍。她很累,身体累,心也累。上午还沉浸在赚钱过好日子的喜悦里,下午就要考验生死。但翟晓敏不想哭,甚至不想抱怨,只想赶紧吃点东西,喘口气,明天好拿出全部的力气照顾方笑安。
她拿出楼下买的面包和火腿肠,递给方军平,又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吃点东西,然后回去吧。明天你来替我。”
方军平接过面包,但只是拿着,没去撕外面的油纸。
翟晓敏没管他,自顾自地剥开油纸,但动作很慢,像被按下了慢放键,沉重迟缓。
方笑安的命捡回来了,马上又有一个新的问题摆在她面前,就是钱。
“小安这次抢救再加上住院的费用,保守估计,得一万多;笑笑快三年级了,,得给她报个作文班和一个应用题班,提前学学打个基础,两个课后班一学期要一千二,一年就是两千四;年初你弟弟要买拖拉机,咱给拿了三千——这才刚过完春节啊,就花出去这么多了”。
翟晓敏掰下一块面包,送进嘴里。面包太干了,她不停用唾液在润,努力嚼着往下咽。
“今年我还想换个大点的房子,或者还是买个两室,咱们自己打隔断也行,但好歹面积得大一点。笑笑和小安越来越大了,住在一起不方便……”
方军平只顾听着,不说话,低头搓揉着手里的面包。包装纸细微的响动在医院安静的走廊里,听起来声音特别大。
方军平的颓丧,翟晓敏发现了。也是,刚刚经历了儿子抢救,家里又捉襟见肘,任谁也难振作。于是她又提起精神,试着安慰方军平。
“好在今天上午我们搬进大户室了,以后挂单更快,我们几个也有商有量的,希望能多赚点钱。”
方军平还是没反应。
半晌,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方军平?”翟晓敏转过头,嘴里还嚼着干面包,“有事儿?”
方军平还在搓揉手里的面包,但在翟晓敏长久的注视下,不得不艰难地开了口,嗓子哑得像用烟熏过。
“小谭子的媳妇在校办,校内待业的那个名单,正好她经手。”
翟晓敏不嚼了。
方军平双手搭在腿上,手里面包的油纸都被搓塌了,眼睛没什么目标地看向前方。翟晓敏发现他有些驼背了,至少比刚结婚的时候那一身腱子肉,差远了。
“可能,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