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2 / 2)

叶之商抿了抿唇,长睫微敛,目中似有郁色浮过,却是很快自嘲笑道:“我若说我不会,你信吗”

“怎么会”师鸣玉诧异回话,又暗暗擡眼暼几眼叶之商。

叶之商却又勉强弯着嘴角无奈笑道:“确实令人意外,我生于此地长于此地,却是连这每年一次的祭歌都不会唱……是我无用罢了。”

师鸣玉没想自己的话会令他神伤,心中已是有些自责,呐呐张唇,却也是又合上。

一旁沈宁意却是探出脸来笑道:“叶郎君容色堪比天人,这还叫做无用,我等怕只能做尘埃了。”

师鸣玉立刻接口道:“对对。”

叶之商却是神色一顿,长睫微颤,惊慌般收了眼,耳后却不自觉烧了起来。

沈宁意又开口问道:“不知叶郎君可否跟我们说说这祭典之上还要做些什么”

叶之商有些诧异:元娘没有告诉过她们吗

但他心知元娘并非那般大意之人,便将那疑问又吞进了肚中,默了一刻又说道:“一会儿还有一步‘滴血’,祭典便成了,祭典成后,大家便会就在祭场上纵情歌舞,分享吃食。”

他又想到什么,又补充道:“你们其实应去最里层的,处于最外层的人,收到的庇佑,也是最少的……”

“为何”师鸣玉奇异道,“每个百姓不都一样吗”

而沈宁意则在想另一个问题:“你们既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此处,万年前的语言怎么会失传”

叶之商淡笑着挨个回答她们的问题:“最外圈的百姓都是不够虔诚的人,但只要心中虔诚,也是能再往里走的,而我……”他弯了弯唇角,“我倒觉得自己不像此处的人。”

沈宁意心中一跳,侧目看去,又听他言道:“这里常常都有过客,此处也并非完全闭塞,也与外面那些人有过交流。”

他也侧目望过来,正好对上沈宁意的双目:“听闻外面是盛海荒漠,而盛海荒漠中有无数仙门驿站,也愿意收留迷途走失之人……”

他像是鼓足了勇气,双眼微闪:“两位修士,你们能带我一起走吗”

沈,师两人俱是一怔,随即对视了一眼。师鸣玉舔了舔唇,诱问道:“……叶郎君为何想要离开此处生活安详自在,有何不好”

他的话却令二人的心又放了下去:“没什么不好。”

“只是我觉得奇怪罢了,从一出生便是……我的诞生我的家人我经历的每一件事甚至我还有我的名字,都像是梦一样,我却不是梦中的主角……”

他垂下眼帘,神色怅惘,见沈宁意二人神色惊异,他心中空空,那方燃起的一丝火苗好似又被一阵风吹灭了:“……是我逾越了。”

“今日师姑娘救我,我却没能认真致谢,”他擡手从袖中那处一枚玉诀,递向师鸣玉,“我声名狼藉,方才我邀二位入阵便已引来许多并非友善的注目……两位姑娘还是将这结界撤去,莫要再同我说话。”

他还在侧身慢慢移动着步子,衣袂飘飘,好似谪仙,他白玉般的长指上缠着那玉诀上方的红绳,随着他身体的移动而在指间飘荡着。

师鸣玉怔忪地擡手接过,白玉入了掌心,晶莹润手,成色浑然水泽丰润,好似在水中泡过似的。

“这是我最为熟悉的东西,便送给师姑娘了。”他话音一落,师沈两人便见他脚步也随即一停,结界外的喧嚣歌声和脚步声都停了。

师鸣玉擡起食指往上一指,三人头顶结界便顷刻闪动一下消失了。

师鸣玉望向叶之商,见他脖颈笔直,只看向前方,面上神色冷淡,好似真与她二人不相熟。

美人如月隔云端,师鸣玉按按心口,一时心擂如鼓。擡手看了看掌心的玉诀,上面似是有字,她却不认得。

一旁的沈宁意也看清楚了那几个字,她微眯着眸子,脑中忽地闪过一副画面,上面好似有着与这几个字笔画相似的文字,但下一秒便在脑中消散了。

她朝着师鸣玉递过来问询的视线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但她也并非毫无收获。

前方忽地又传来了那熟悉的铃铛响声,清脆铮然,令人群沉寂,星云颤动。

她方才好似看到,叶之商的虎口和掌心上有着细细的茧,那是长年持剑之人才能有的。

“滴血开始了。”叶之商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