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那是人间所说的“死不瞑目”。

她的眼泪从眼角流出，泪珠便滚落在地，碎成了无数细小的珠子。

她的身体几乎被撕裂，她那头乌黑的长发垂在地上，那双未闭上的眼睛倒看着他。

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绝望与祈求。

仿佛在说：“麒麟，救救我——”

他整只兽都在颤抖，看到混沌咧开了嘴，咬去了她一半的魂魄。

混沌喜食人肉，同样，它也爱人类魂魄的味道。

但因吃魂魄，有伤自己的灵力，极少有凶兽这么做，但混沌是从姜缓的身上闻到了他的味道，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地吃掉姜缓一半的魂魄。

然后……再留下另一半。

它是在向陈勾挑衅。

“我救不了她……”陈勾小小的圆脸上满是愧疚，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呜咽。

魂魄被吃了一半，姜缓便失去了轮回的资格。

没有轮回，就不会再次为人。

混沌看到陈勾被引来，得意地将姜缓的身体甩在地上，剩下的魂魄也被他一爪子拍得老远。

陈勾捏紧了拳头，想要上前打他一顿，混沌却再次跑了。

陈勾……没有抓到它。

而姜缓的第一世，就那样没了。

他找了好多办法，求了很多神，才帮姜缓补齐了魂魄，让她有轮回的资格。

可她的魂魄已成天残，注定每一世短命。

他想……她不应该只有十六岁的人生。

“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她应该活得更久些。”那样，她就能去许许多多的地方，她曾经想去的山下，也再不是遥不可及。

陈勾想到自己的尾巴真的换给了姜缓一条命，眼中跃动着兴奋的小火苗。

神兽，是爱世人的。

而他——是麒麟。

世上最仁厚的神兽……

看清他的神色，言七七没有说什么，只是半垂下眼眸。

有人告诉陈勾，一条神兽的尾巴可以改人命数，救人一命。

但——

这人没告诉他，仅仅是换一条命而已。

逆天改命，不仅陈勾要付出代价，姜缓……同样要付出代价。

她这一世的命数改了，便再没有之后了。

姜缓，只有这一世了……

言七七没有说，她偷瞄了眼陈今肆，见他神情严肃，便知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果然啊……陈今肆就是天帝。

一个小小的神官，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言七七别过视线，两人默契地都没告诉陈勾真相，陈勾兴奋劲儿过了，又扁着小嘴，“不行！我一会儿还得去看看姜缓。”

言七七扭头看他。

他用小奶音囔囔道：“也不知道她的短命之数是不是解了？”

他纠结地咬了咬唇，特别担心这法子不靠谱，万一今天的凶煞解了，那日后还有呢？

他蹙起了小眉头。

“不必担心。”陈今肆开口，声音沉稳有力。

言七七见陈勾一瞬间就松开了眉头，“……”

陈今肆道：“你先养好伤，姜缓那里……不会有事了。”

他撒了一个小谎。

这一世的姜缓，的确不会再有事了，至于下一世……

陈今肆唇角压平，不再多言。

陈勾没注意到他的神情，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为姜缓改了命，主人也说姜缓不会再有事了！

他肉乎乎的脸蛋上挂起两抹红晕，将脸往下埋了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言七七瞥了他一眼，平静地收回视线。

她知道陈勾对姜缓只有感激之情，并不是什么“早恋”，但他为人骄傲，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被骗了，还因为换命，让姜缓没了来世，一定会自责。

她拧了下眉。

混沌吃了姜缓半个魂魄，那如果让姜缓吃……

想到这儿，她打住了，目送着陈今肆将陈勾送回房间，她也慢悠悠起身，钻进了自己的客房。

现在太晚了，她得睡觉了。

已经比往常晚了两个小时了……

言七七迅速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陷入沉思。

姜缓捡到了程祯的剧本，那个剧本，她是知道的。

程祯在看到温明明的那一刻，就记起了前世，不由自主地便在剧本上写了“阿灼”两个字。

姜缓看到了呢……

不过，她并没多担心，毕竟，程祯的死的确没有任何蹊跷，她也不会找到那个名叫“阿灼”的人。

想到这里，言七七正了正睡帽，终于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陈今肆将陈勾送回房间出来后，就见客厅空荡荡的。

言七七早不见了踪影。

他不由有些好笑，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这位阎王爷……好生自来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