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子便是之前她来宫里招呼她的小太监,亦是和昨儿给她引路的人。小石子也刚入宫不久,和午思算同批,只比午思早些天而已。他们这一批前来的太监入宫已经将近一个月,之所以午思来得迟一些,封淮对外说是小午子身体不好,净身多休息了一段时间。结果刚好全到了仁昭宫伺候,便挨了板子,是以现在身子更弱了些,让大家伙儿多担待,有甚事情看在他的面子上多照料一二。
净身房的人都是皇上身边的亲信,与封淮关系极好。封公公都这样说了,其他人自然是信的。
因着初来乍到,且是无品级的未入流小太监,小石子平时只做粗使活计,偶尔帮人搭把手做做事情,也没有钱拿。
现在小午子给他铜板,他喜不自胜,但想着这位是封公公的徒儿,之前他主动在小午子跟前露脸也不过是想多个门路而已,忙推辞:“我帮哥哥做事,自是应该的。哥哥不必见外。”
小石子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在仁昭宫没住处,平日要在太监所和仁昭宫来来往往。今早他已经打扫好了庭院,正巧有一个多时辰的空闲,自然乐意跑这个腿,也愿意得了这个人情。
午思曾听封淮叮嘱过,拜托这些刚入宫的未入流小太监做事钱财不能多给,但想今日情形,她又添了几个铜板:“劳烦石公公去的时候再帮我一个忙,和雨茭姐姐说一声,我今日得陪着师父一起服侍刚进宫的傅二太夫人,怕是不一定能去澄雪轩,得让姐姐自个儿多看看苹嫔娘娘的衣裳穿戴齐整了没。”
倘若傅二太夫人能去一趟的话,也不至于会看到方峦进验尸时候留下的伤口。
小石子也是个机灵的,闻言道:“午公公请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说罢飞奔而去。
午思见封淮从何祥喜的屋里出来了,忙迎了过去,悄声问道:“师父,方大人可还在宫里?”封淮叮嘱过她,既然对外宣称是师徒了,便日日无论当众还是私底下都这般叫着,也免得旁人起疑。
“他一早就出了宫去。”封淮说着,算算时间:“指不定还和二太夫人碰了个正着。”那个时辰,两人一个出宫一个进宫,差不多的时辰。
午思惋惜地点点头,主动解释:“听闻是方大人和梁公公处理的后续之事,我思量着若能再见到大人一面就问问苹嫔娘娘的状况。到底是验尸过的,万一傅家二太夫人等会儿能去澄雪轩的话,也不至于惊到了老人家。虽说我刚刚摆脱了小石子做这事儿,可他初来乍到的指不定无法周全。”
封淮一直顾念着皇上和太子这两边,对苹嫔的事儿倒没有太在意。闻言招手唤来了不远处一个小宫女,如此这般快速叮嘱几句。小宫女领命去办。
巍峨的殿宇庄严肃穆。拾阶而上,每走一步心里的紧张便多了一分。半是为了那莫名其妙的密旨,半是为了那压根没有毒性的药粉。
想上次她进入这个屋子还是在那清冷月光中。现在第二次来,心情大不相同。
封淮垂着眼帘和她低语:“喜公公摸不准皇上对傅家的态度,特意让我们晚来一会儿。如今看来,皇上对傅家并非完全无情。你稍后机灵着点,帮忙服侍着傅家二夫人些。”
午思赶忙轻声应了。
屋门紧闭。廊庑下站着十几个人,大多是仁昭宫宫人,另还有两个穿着常服的丫鬟,应当是跟着傅二太夫人进宫随身伺候的。她俩倒也懂礼,站在距离门口最远的廊庑边上。
守在门口候着的是何祥喜的徒儿小荣子。他朝封淮微微揖礼,亲自上前开了屋门。
还没进去午思就听到里头传来了哀哀的哭泣声:“……皇上,傅家世代忠良。即便现在被人污蔑贪墨,可您看在傅家子孙的份上,难道就不能让臣妇知道女儿的真正死因吗?”
现在显然不是进去的恰当时机。午思脚步微顿,悄悄扭头去看封淮。却见封淮垂眸径直往前,丝毫都没有驻足的意思。她暗叹口气,只能跟了上去。
进入殿内,宽敞的屋内回荡着哭泣声,使得原本严肃清冷的殿阁更添几分萧瑟。
午思瞥眼看到了跪倒在帝王脚边的宫装女子,鬓发全白,正扯着皇上的衣裳下摆痛苦流泪。发现屋内还有旁人气息,午思视线悄悄一转,意外地发现旁边椅子上居然还坐了个熟人。那人眉眼娇媚衣着比起平日来素净了许多,却还是戴了赤金镶红宝石的凤钗,腕上一对翡翠镯子。
居然是明贵妃。
午思掩下满腹心思,跟着封淮上前给皇上行礼。
德熙帝简单“嗯”了声,摆摆手示意师徒俩起身。又上前去扶傅二太夫人:“朕知你们不易,你起来说话。”
傅二太夫人伏地跪拜:“皇上!臣妇别无他求,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
封淮见皇上没能扶她起来,忙上前两步想要把傅二太夫人扶起来。德熙帝却是擡手止了他的动作示意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