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依然如往日般喜气洋洋的笑容,明贵妃却心生警惕。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引得皇上和太子都过来了!
伴随着采星阁门口小太监脚步急促地进去,高高一声“明贵妃到——”的通禀声,她脚步微移已款款而行步入院中。
到了屋内,明明没有置冰,空气反而忽地冷了下来。她眉心拧起猛地环顾四周,惊觉三口棺木直挺挺整齐陈列在阴暗的屋中,让人没来由地心里打了个突。
屋子首位是当今圣上德熙帝。侧旁端坐着太子嵇崇涧,而方峦进、宋业和梁玉则站在了太子的身旁不动如钟。
再往下看,地上正跪了两个瑟瑟发抖的身影。他们口中塞了抹布只能呜呜低鸣,眼神惊恐不住摇头,似是在为自己辩解着什么。而她宫里派来打探消息的其他人却是不见踪影。
明贵妃收回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朝旁使了个眼色。刘嬷嬷即刻上前扶了她前行。
这时她留意到,屋里仁昭宫和东宫的都穿了朝服官服,便是梁玉也一改前几日帮忙查案时的常服,穿着独属于副管事太监的衣裳。
她忽地有些不确定起来,打起退堂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地方怕是不能久留的。转眸瞧瞧,正好望见太子唇边闪过的不以为意的笑容,偶尔扫过她时的眸光也带着些许不屑。
思及此人对龚家素来的恶意,明贵妃反而起了争斗的心思,随即娇声笑了笑,故意摆出惊讶的表情来:“陛下,今儿这是怎么了,大家都聚在一起莫不是要吃茶宴请?”而后她又朝着地上的二人望过去:“哟,这不是吕顺山吗。不知他犯了什么错儿,竟是被押在了这里,连句话都不能说了?”半个字儿也没提及那些打探消息的人。
她打算寻个座位坐下,谁知玉燕和玉莺急急过来低声唤了句“娘娘”,声音紧绷。显然是在提醒她,这儿除了那两张已经被坐了的椅子外再无其他可落座之物。
明贵妃之前依然怒极,现下不过是看到皇帝在这儿才强压着心里的火气。如今见自己只能站着说话,她再也无法忍受当即喝道:“这里没有椅子,你们就去别处端!”
说罢,看到吕顺山跪在地上的恐慌眼神,她厌恶地撇眼又改了主意,扬起个笑容与德熙帝道:“皇上,臣妾看您和太子还有话要说,不然这样,为免这狗奴才扰了您的兴致,臣妾就先把他带回坤华宫去。”说罢她朝袁卫示意让他过去放人。
“且慢。”德熙帝难得地对她沉了脸:“吕顺山得留下。”
明贵妃忙说:“皇上,他是我宫里的人,我带他回去自会好好调教。”
这时宋业板着脸上前几步,揖礼躬身:“吕公公牵扯到苹嫔娘娘的案件当中,现下还不能离开。”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看到不过小小太监竟然也敢过来反驳她的意思了,明贵妃勃然大怒:“本宫和皇上在说话,关你这奴才什么事!”
一边是她的奴才,一边是太子的奴才。她若不在这个时候坚持着把吕顺山带走,往后旁人都知道了太子可以随意扣下她的人,那她和龚家还有甚颜面可言!
明贵妃向来狂傲,她尖锐的声音在屋中回响,使得本就阴冷的屋子更添几分森然。
宋业却纹丝不动即便头微微垂着脊背依然挺直如松:“按照大恒律例,需得审完确认他无罪方可离开。吕顺山牵扯进案件,未曾审完自然不能离开。”
“难道说你们已经确定吕顺山有罪了?可如果确定他有罪,且皇上亲自监审,又怎的没把内命妇召来观审?莫不是在虚张声势并未有定论吧。”明贵妃哈哈大笑,美眸锐利地斜斜望他:“宋公公素来谨慎,莫要在这件事上言行狂妄。有些人许是能护你一时,却不见得能护得了你一世!”
宋业正要答话,德熙帝擡手制止了他。“你也不要着急,先等案子审完再说。”德熙帝好言劝慰明贵妃:“如今事情没个定论,你总得让朕给傅家个交待才是。”语气甚是温柔。
面对皇上这般样子,明贵妃恨恨地磨着后牙槽,半个字儿也不想回应,只能挤出个明艳的笑容给他。
满屋子都是东宫的人,而她最厌恶最恶心的便是东宫那些混账,明贵妃如鲠在喉。她眼风一扫,正好看到了溜着墙边儿进屋的瘦小身影,瞧着有点眼熟,直接点了他道:“你,过来回话。对,正是你,上次拿了我赏银的那个小太监,莫要再看旁人了。”
午思刚才把茶斟好的时候恰恰遇到皇上进屋。她跟着众人在外头行礼后,正打算进屋,又遇到了明贵妃到来。
站在廊庑下她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进去,谁知殿中的德熙帝却看到了她,竟是微微颔首示意她立刻过去。
午思上次见到皇上还是那晚刚刚失忆苏醒之时,当晚月光皎洁奈何二人相距颇远,皇上又坐于阴影处看不甚清。现下她才发现,皇上看上去眼皮时常耷拉着没甚精神,威势自然弱了许多,偶尔笑起来的时候便如邻家伯伯般和蔼可亲。
这般的模样,做邻人自然是好。可作为皇帝,却显得太过温和而气势不足。
倘若午思那晚没有被召见过,自然会觉得皇上是个好说话的大善人。可经历过那晚的事儿后,她知道这位是个亲生儿子也能舍弃的,心中自然暗暗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