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2 / 2)

严克突然后退,身子缰得像块门板,呆滞地瞪着李凌冰。

李凌冰甩掉鞋,脚丫子从他小腿内侧往上滑,马上要滑到大腿根,被他用手抓住脚踝,“李之寒,你不要——不要玩我。”

李凌冰心中“嘿”一声,心想,小狗崽子,不巧了,干吗非得抓我脚踝?几辈子了,你这男人最喜欢做的时候抓她脚踝!

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掌圈子在摩擦她的脚踝最细处。

很快,小狗崽子心底防线就会被攻破!

她很有信心。

然后,始料未及的事发生了。

严克丢掉她的脚,推门出去了。

他一走,桌子轰然而倒,把李凌冰摔蒙了,陷在一堆烂木头里,愤懑地踹木头。

门外巡查的鞑靼兵朝严克吼:“回去!乖乖待着!”

严克与鞑靼兵过了几招,泥鳅一般绕过他们,闪到院中的一个大水缸面前,跳了进去,然后在一众人奇怪的目光下,湿答答地重新推门进屋子,并淡定地将门关好。

李凌冰靠在墙边坐着,双腿并排折起,把头埋在膝盖上。

严克小心翼翼挪步到她身边,离开一点距离坐好,试探问:“李之寒,你没哭吧?”

李凌冰没有把头擡起来,“不想哭,想杀人——杀钢铁一般的男人!”

严克头发衣衫上的水淌到地上,他很快就坐在一摊水上,但水越凉,越能让他头脑清醒,“李之寒,你是最宝贵的。等定州城的事情结束了,我会禀明父母,明媒正娶。”

李凌冰道:“你有没有想过,今夜可能是你活着的最后一夜。要是你明日死了,我可不会为你守贞殉情。你今夜充君子,明日就会后悔自己不曾小人。”

严克道:“我要是真死了,就化作鬼魂,守着你。守着你当一品夫人,守着你儿孙满堂,守着你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把你的魂儿从身体里牵出来,一起去过奈何桥,来生再做夫妻。”

李凌冰把头擡起来,侧枕在膝盖上,盯着略显狼狈的严克,嘴上挂着一抹苦笑,“严止厌啊严止厌,你怎么就那么会蛊惑人心呐?我想恨你都恨不起来。不管重来多少次,我都会落到你手里吧!”

严克有些不明白这句话。

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她招惹的他。

她踹他的脸,害他落水;她在许多人面前,称他是只逗趣的狗;她口口声声叫他小狗崽子;把他踹下楼,害他摔断腿。

明明一切的源头是她对他没有缘由的讨厌与似有如无的暧昧。

设下“圈套”,困住人的根本就是她。

他才是那个被抓住心脏的人。

他能感觉到,她一直徘徊在爱与恨之间,察觉到她浓烈的纠结与痛苦——而二者在两京之时,尤其明显,近来,却变得淡了。他其实是高兴的,身在两京的李之寒并不快乐,而现在的李之寒虽然身困定州城,祸福难料,却好似活得更轻松肆意一些。

他告诉自己,自己一定要变得更加强大,做得更好一些,这样才能留住李之寒的快乐。

严克朝李凌冰伸出手。

李凌冰把手送到他手心,十指交握。

严克说:“李之寒,我爱你。”

李凌冰笑笑,并没有回应他,只是把手握得更紧些,然后闭上眼睛,努力不让眼泪从眼眶里落出来。

快天亮的时候,屋檐上的砖瓦突然传来细碎的敲击响。严克擡起头,看到其中一片瓦被人掀开,正巧能看到一方青色的天。从那一方小小的天中露出一双手,丢下一个小纸团后,砖瓦又被盖上,随之又传来脚踏在青瓦上的极细微的声响。

严克把手从李凌冰的臂膀里伸出来,他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是把她吵醒了。她睡眼蒙眬地嘟囔一句,仍是困,下意识把身子往他身上蹭,头枕在他肩膀,复又闭上眼睛。严克又等了一刻,才小心翼翼用脚勾来纸团,展开仔细看了。

谢忱跟了孙覃一夜,将他一举一动都详细记录下来。

孙覃前半夜与博都察饮酒,醉酒后,骂严克蠢,妄图联合大氏人攻打定州城。

然后,孙覃睡了一个女人。

谢忱离开前半个时辰,孙覃见了一个修河渠的工匠。

严克把纸团捏了,反复在手心揉搓,他浑身冒起冷汗,不禁打了个哆嗦。

李凌冰醒了,揉揉眼睛,问:“你一夜没睡?”

严克道:“谢忱传消息来了。我知道孙覃在打什么算盘了。”

李凌冰眸中立刻有光,彻底驱走了瞌睡,“他要干什么?”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严克的头撞向墙,呆望着屋顶,一字一顿说:“他要毁堤破坝,水灌定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