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 / 2)

严克若是显出一丝半点胆怯,正中鞑靼人的下怀。

他们正等着中州男儿折骨。

但,严克不是这样的软骨头。

他神情疏离,正专心揉搓手指。

李凌冰靠在谢忱身边,心里不好受,想说些什么分一分心,“谢嘉禾,你丢了刀鞘?”

谢忱道:“被孙覃抢了。”

李凌冰的目光与严克交错,“看来是我把你养得太好了。你的刀法还得多磨炼,实战出真知!像他严止厌,上了几次战场,变得很不一样。”

谢忱轻声“嗯”了一声,他顿了顿,终是问出口:“主子,你准备怎么应对鞑靼人?”

李凌冰轻笑,“没有过不去的坎,我的腿还挺长的。再大的风浪我也闯过,我不怕。再说,闯不过,不是还有你,有高雪霁,有——”她怔怔看着严克,“有他严止厌嘛!”

谢忱仍是“嗯”一声,陷入一贯的沉默。

李凌冰咳嗽,她闻到风中的沙尘味更浓,四周沙朦朦的,原本一擡头就能看见的秃山不见了踪迹,“怎么这么多尘?”

谢忱说:“鞑靼人派了大约两万人将我们团团围住。他们分成东南西北四个方阵,以我们的营地为轴心,向着太阳落山的方向绕圈。鞑靼人善养马、用马,骑兵胯/下之马奔起来,扬起了尘灰。”

李凌冰放眼望去,灰蒙蒙一片沙尘中有青红蓝黑四方阵,轰隆隆犹如闷雷响。

谢忱道:“他们每个方阵的马匹都被染成了同一种颜色,这群鞑靼人是精锐,不好对付。”

那群围观定州侯的鞑靼贵族在嬉笑。他们中一个服饰特别华丽的胖子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用匕尖挑开严克的散发,大声笑道:“这就是严家第四只狗崽子?看起来,不大中用啊!”

李凌冰皱眉。

严克倒是神色自若,避开匕首,把目光移到别处去。

又一个鞑靼人道:“二大王,你逗逗狗崽子呐!”

原来那个胖子就是鞑靼二大王博都察。

严克黑眸一闪,紧紧盯着眼前的杀兄仇人。

博都察的匕首破开严克的脸颊,血肉爆出来,留下一道血痕,血流到严克脖子根,濡红黑钱币。匕首顺着血划到严克喉咙口,抵着他的喉珠。只要博都察轻轻一顶,严克就要血溅当场。

严克却不躲也不避,只用一双浓如你的眸子盯着行凶之人。他要把这个死胖子的样子刻进心里——永远都不会忘记!

李凌冰走过去,谢忱脚步快,挡在她与博都察之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李凌冰看到博都察在见到谢忱的一瞬间身子抖了一下,有种被震慑住的惊艳之感。

李凌冰朗声道:“贵客临门,该奉好茶。”

博都察这才把目光从谢忱身上恋恋不舍移开。

严克神色一变,盯住李凌冰。

高晴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手指搓着银盔甲的腰带,“你们虐人归虐人,命得给本将军留下!”

博都察的目光从头到尾打量一遍李凌冰,提一提胖肚子,笑道:“按你们中州的说法,你就是本大王的新娘子吧?让我瞧瞧,是什么样的货色!”言毕,伸手就要拨去她脸上的白纱。

谢忱出刀。鞑靼侍卫出刀。高晴擡靴子,一脚一个,全都踹飞。

博都察滚在地上,咬牙切齿问:“这亲你们还结不结?”

李凌冰扬起下巴,“自然是结!我们中州的规矩,成亲前,男女不得相见!二王啊,你有血光之灾啊!”

博都察骂一句:“看来是个丑八怪!反正睡一次,就丢到一旁!”

李凌冰不恼博都察污言秽语,但难耐他说她丑——偏偏现在她真得很丑!被人骂虚的她不在乎,被骂实话,特别不好忍。

她强压怒火,“本公主要去歇息了。贵客请便!”转身,唤谢忱,“谢嘉禾,替我好好守着君侯!”

李凌冰回到自己寝帐,因为没有宫女服侍,她只能自己煮茶喝。她越想越气,浴盆还没被人端走,她走过去,扯,如假包换一张麻子脸!

难怪高晴叫她麻子姑娘。

她欲哭无泪,明明眼下有更需要她担心的危机,她却只伤心自己的容貌受损。

从前,额上留下一点红她都伤心半天,如今石榴籽一般的红点子早就没在干瘪的痘疮里——哪里还去寻什么观音面。

她太真子爱美。

但试问,天下几个女人不爱美呐?

李凌冰呆坐到下半夜,正愁肠百结,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要么,我把那个书生给你抓来吧?”

知道书生的又能有谁?

李凌冰转过身子,对上那对黑眼睛,“君侯不呆笼子了?”

“鞑靼人寻欢去了。趁天明前回去装样子就好。”严克说这话,像风一样把李凌冰刮到榻上,“其实你不必在意这些红点子。那是神佛赐你长寿,佑你无碍的痕迹。”

“古有史官春秋笔法,今有君侯胡编乱造!我警告你,不要——拿我的美丑开玩笑!”李凌冰用脚踢他,“你放肆!”

严克轻叹一声,把头埋在她发丝里,嗅着香,“鞑靼人近在眼前,我不放心。”

“你身上臭死了!”李凌冰怒吼。

“那好——”严克起来,跳进浴桶,一件件衣服丢出来。

李凌冰爬起来,头发衣衫凌乱,双手撑在榻上,幽怨瞪着严克,“你疯子!这水我洗过!凉透了!”

“无碍!”严克背过身,浴桶有些浅,露出他紧致清瘦的上背与线条分明的双臂,上面爬满就伤痕。

李凌冰看得出神,眼角发红。

然后——

“二少夫人,方便末将进来吗?有要事相商。”

“公主殿下,小人潘玉奉小主人之命来见殿下。”

李凌冰与严克目光交汇。

丫的,你们是商量好的——群狼钻羊窝是吧!

李凌冰气疯了,扯过枕头,往严克头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