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听到有人大喊,女人激动地尖叫,食指哆哆嗦嗦往屋内指,他顺着提醒的方向看去,屋内地上的确躺着一个人,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发生了别的意外。
“你干什么去?”孟贺死死拽住陈锋,“火势这么大,你进去就是送死!”
“如果屋里的人只是晕过去呢?这么多人看着,难道你想让大家认为我们警察贪生怕死,关键时刻人都不敢救?”陈锋脱掉外套,院子里有大缸,他将衣服浸湿披在身上,用湿润的衣袖捂住口鼻冲进火海里。
穆清从人群中挤进来,眼睁睁看陈锋冲进去,瞪大眼:“师父!”
他二话不说也要冲进去救人,孟贺死死抱住他:“你师父疯了你也疯了是不是?!”
“孟队你放开,我要进去帮他!”
“穆清!你师父这些年不顾性命做事,已经不再是为了那身警服,他在惩罚自己,难道你也要学他吗?!”
孟贺的话让穆清放弃了挣扎,他跟在陈锋身边这几年,最清楚师父查案的执拗,非要弄清楚每一件真相,绝不冤枉任何人。起初他也以为师父是负责,后来偶听旁人私底下议论,说师父之所以还留在新城区就是因为办事不够圆滑,和他同期的那一批人基本上都升了官,唯有他继续留在新城区。
陈锋出来时背上的衣服还燃着火,幸而孟贺他们反应迅速立马扑灭,但看到地上躺着的人,左脸颊已严重烧伤,右脸大约是贴在地上尚算完整,通过头发和骨架依稀可以判断出是女人。
穆清立刻安排法医进场,并驱赶想要进警戒线内的老百姓。消防赶到时立马对现场进行了管控和处理。
周围乱糟糟的,环境乱人声杂。陈锋甚至能听清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进去后他发现女人早已死亡,但为了防止尸体毁坏更严重,只能把人带出来,以求保留更多的证据供法医检测。证据可以作假,但尸体不会。
他愣坐在地上,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脸上有被熏黑的印记,看上去十分狼狈。耳边是穆清和孟贺两人询问他是否受伤的话,他听了只是摇头,让他们先去忙正事。
前来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警戒线摇摇欲坠,似乎无法阻止他们迫切想要知道更多消息的心。
陈锋咳了好几声,擡眸打量对面人群,却在下一秒见到一位熟悉面孔,他揉了下眼,怀疑是自己看错了,那张脸消失了。但他确定刚才应该没看走眼,起身走向人群,询问周围人,大家心思都放在着火的屋子上,无人在意有没有女人过来又走了。
陈锋从拥挤人群中挤出去,那道身影似乎隐企饿群依五而尔期无尔吧椅欢迎加入没在拐角,他迅速追上去,来到了热闹街市。生意比刚才来时冷清了不少,大家都跑去现场了,没人在这儿也属正常。
他怀疑可能真是自己看错了,转身准备回去,却意外她出现在眼前。
“找我吗?”南佳浅笑,“好久不见,陈警官。”
陈锋不禁吞咽,是久别重逢后自己此刻略显狼狈的尴尬,更是当年之事的愧疚,“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儿?”
南佳将右手放进风衣兜,对他的问题报以微笑:“陈警官倒是和从前一样,遇见什么人都能问上几句,不过这次真和我无关,只是经过。”
话里话外的暗讽,刺得陈锋无法反驳,瞥见不远处有一家茶馆,“有时间吗?我们坐下聊聊。”
南佳没有拒绝,跟在他身后进了一家二层茶楼,店内坐着几位老大爷品茶,这个时间点也就只有他们有时间能坐下来好好品茶。
陈锋点了一壶茶楼招牌,等服务生走后,擡手蹭了下脸颊上的灰渍,“什么时候回来豊市的?”
“大学毕业后。”
“看你现在应该工作挺稳定。”
“还好,打工都不算稳定。”
陈锋略略点头,话题生硬苍白,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不自然摩挲,“你刚才说经过这儿?工作在这儿附近吗?”
“之前在这儿,这边街市价格我可以接受。”
“你父亲还好吗?我记得他之前……”他没把话说完,相信她能明白话中所指。
“偶尔回去看看他,至于在忙什么我不清楚,生活费从我这儿拿。”
陈锋愈发觉得他们之间的话题不像是故人重逢倒像是在审问犯人,一问一答,官方陌生。
“你之前工作的地方具体在哪儿?”
“陈警官,你不如直接问我和刚才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陈锋在刑侦队多年,职业病已经刻入骨髓,更何况当年的事他回来后,有帮忙调查但一切的事似乎查无可查,加之师父罗颂全权处理一直到结案,他的能力是当时队里乃至局里公认的,而那时他只是跟在罗颂身边跑腿的,说好听点是助理,给点面子的说他是罗警官徒弟,私底下大家对他更多的是瞧不上,认为他攀着罗颂。
“抱歉,职业病了。”
“没必要道歉,十年前没有,十年后更不需要。”
陈锋微怔,她主动挑起过去,意味着还没放下。
也对,换作任何人都无法轻易放下。
服务生上来了一壶茶,杯子是特意做的仿古杯,为他们斟满两杯端着托盘离开。
这杯茶让原本紧张的氛围稍稍缓解。陈锋食指沿着杯沿轻轻转一圈,“你知道那间房子住的人是谁吗?”
南佳刮去浮沫,端起杯盏浅饮,茶香四溢,但她知道对面的男人无心喝茶,“陈警官,如果我没记错,你的职业比我更容易知道对方是谁。”
陈锋眼眸微眯:“如果我说那个人曾是一中的学生,和你同届,并且你可能也认识。”
“我在一中待的时间很短,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回去帮我母亲忙烧烤摊,自问没那么多时间去认识所谓的同学。”
“童语。”陈锋紧紧盯着南佳,“一个曾和姜羡关系不错的女生。”
南佳略微诧异:“童语?所以呢?”
陈锋看着她,恍惚间忆起当初在那家甜品店,他们也是这样面对面而坐。那时无论是处事还是待人掩不住身上稚嫩之气,同他说话时保持刻意冷静。如今,面前坐着的人仍是那一位,但似乎已脱胎换骨,他怎么问,她从容答,任凭你如何怀疑,丝毫不在意。
若是当初他回来没有继续调查,或许他并不认识童语,不认识和姜羡身边有关联的任何人。是愧疚也好,是发现她的母亲林思琼离世也罢,陈锋无法做到置之不理。因为曾有一个女生毫无保留交付信任,他却没有把握住。
“南佳,我不希望你做错事。”陈锋总觉得她还是曾经坐在对面听他说话的高中生,他比她大几岁,想以哥哥身份劝说一二,伸手握住她手臂,“过去的事已经定案了。”
南佳瞥了眼他的手,刚要开口——
“陈警官不去查案子,反倒在茶楼和人聊天,有意思。”
北野的突然出现打断了陈锋试图打听的念头,他虽在新城区,但进来的男人他是知道的,更何况新城区最近的开发基本上和晟宣都有关联,想不认识都难。
“我和南佳是老朋友了,坐一起喝杯茶,北总应该管不了吧?”
北野低眸注意仍坐着的南佳,伸手轻揽她的肩,“别人我管不了,她不行。”
“北总你这是……”
“陈锋,”孟贺行色匆匆过来,见到北野时点头打招呼,“难得能在这儿碰上北总,平日可都只能在新闻上看见。”
“听说这儿出事了,”北野轻轻拍她的肩,“我不放心她在这儿,过来接她回去。”
“罗局那边已经说了,北总倒也不必担心。”孟贺将陈锋扯到身后。
北野搭在她肩上的手移至手腕,微微用力将人拉起,“她胆子小,禁不住陈警官这种问法,更何况我没进来前在外面听了会儿,陈警官说是老朋友见面喝杯茶,可我怎么听着像是审问犯人?”
陈锋眉头紧锁,要站出来为自己证明。孟贺狠狠掐他,端着笑解释:“北总,干我们这行多少都有职业病。”
“这倒也是,”北野视线越过孟贺停留在他身后的陈锋身上,“十年前无能为力的事,十年后未必就能成,陈警官,你要解决的不是事而是人。”
他话说得直白,让陈锋险些站立不住。
孟贺看被人簇拥离开的北野,松了口气:“你怎么回事?好好来查案子跑来和人喝茶?知不知道罗局打电话来了?”
陈锋烦得很,尤其听到罗颂的名字后更烦,“他打电话能说什么,无非就是骂人。”
“这次还真不是。”孟贺擡手覆在他肩上,“罗局是打电话来提醒你别和北野硬碰硬,人家现在身份背景不一般,那个女人和他关系更不一般,你没事少和她说话。”
陈锋拂开他的手,冷笑:“如果她和这次案件有关系,你是不是也让我别找她?”
孟贺是好言相劝,但看陈锋这副样子像是责怪他多管闲事,“你有证据吗?现在是什么情况还需要进一步侦查,不是你看谁像就是杀人犯!陈锋,你醒醒吧,这些年你玩命似地工作,什么事都不管就想要真相,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想知道是不是?”陈锋擡手指着刚才北野等人离开的方向,“我他妈就想搞清楚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事情!”
孟贺怔在原地,久久无声。
街市又恢复了热闹,警戒线让所有想去一探究竟的人打了退堂鼓,加之警方增派了人手,对前去看热闹的群众实施了劝退,现场围观群众散去不少。
北野的车停在了外面,离街市有一段距离,周贤跟在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
“俞飞他们告诉你了是吗?”
“嗯。”
她挣脱他的手,“这也是你过来替我撑腰的原因吧?”
“南佳……”
“北野,这是同情还是觉得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