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身子微微靠近桌面,食指跟中指齐齐敲打着桌面,低声说:“沈释有局,晚点我们去聚聚,你不是也想知道小家伙受伤的细节吗?”
谢家乔瞥了一眼远处的谢疏音,“行啊,那你哄她睡觉,睡着咱们就去。”
周韶川往后靠,眯着眼眸看着谢疏音,唇角上扬。
哄小孩还不简单?
给个糖就行了。
不到八点钟,周韶川就带着兄妹二人回公馆,让保姆伺候谢疏音洗脸刷牙后,换完睡衣就抱着她上床。
她看着时间,皱眉说:“这还不到九点呢。”
“很晚了,小朋友要早点睡。”周韶川帮她盖好被子,走到旁边的位置躺下,“来,三叔哄你睡觉。”
谢疏音皱着眉头,看着他的身影,小声地说:“我睡不着。”
“哄着哄着不就睡着了吗?”他侧目看着她,“说吧,想我怎么哄。”
谢疏音窝在床上,小手抓着被子,没有说话。
房间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清。
周韶川微微扭头看着她,就看见她那张垂着的眼眸带着几分楚楚可怜,喉头微微滚动,“这么好的机会给你不要?”
谢疏音扭头看着他,清澈干净的眼眸里带着丝丝的小心翼翼,“我能问你跟乔雪宁怎么认识,怎么相爱的吗?”
就这事儿?
值得她在哪里苦思冥想大半天?
周韶川嗤笑,单手把玩着打火机,淡淡的说:“25岁那年,去横店谈个项目,在一个小剧组里看见她的。”
当时她没有如今这般风光,就是一长得颇有姿色的小演员,穿着也都是地摊货,跟现在满身名牌没法比。
他站在那里跟几个投资人聊天,瞥见她被人骂,骂完还笑呵呵的。
后来捧着一个馒头和冷掉的菜就坐在台阶上吃,寒冷的冬天,她硬是一声苦都没叫。
其实像她这样的演员,横店一抓一大把,要问为什么在那一刻特别抓他的心,就是那年的冬天,她真的像春天的光,温暖又和煦。
项目是在横店进行的,所以在横店待了将近一个月。
那一个月里,他撞见了她无数次,不是在这个剧组里跑,就是在那个剧组里跑。
有一次莽撞的撞到他身上,看见他穿得这般贵气,以为是哪个投资人,吓得她连声道谢。
他笑着说:“你眼睛是专门看地的吗?不知道擡眼看人?”
她被他臊得脸色泛红。
他常年工作,于感情之事从不在意,身边有无数女人往他身边涌,他也只当看不见。
但或许漆黑的夜,太过浪漫,又或者是那年的冬天,情愫滋生得过快,他主动开口问她要不要跟他在一起。
她害羞的垂头,双手都快把袖子给磨破了,才说出一个‘好’字。
他说到这里时,声音变得温柔许多,扭头望去,就撞进谢疏音那双澄亮的眼眸里。
她侧身躺着,一只手垫在侧脸下,纤长浓密的睫毛扑闪,看起来漂亮极了,她在示意他说下去。
但这个故事本就没什么曲折蜿蜒,无非就是那个冬日,他看见了一个努力向上、不肯服输的向日葵,于是想把这多向日葵搬进家里,发现家里根本没有向日葵的容身之处。
而且这多向日葵已经逐渐变得跟家里养的那些花草差不多,快失去了它本来向阳的能力。
所幸说完时,她已然安睡。
他扭头看着她酣睡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侧脸,“晚安,小家伙。”
谢疏音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谢家乔还是照常给她熬粥、煮饭,时不时跟周韶川下两局,又或者是三人一起逛街。
渐入夏日,日长夜短,院子里的新种了许多的花草,全都是谢疏音闲着无聊的时候种的,十来天过去,竟然也开始发芽长枝了。
周韶川倒是偶尔会帮她浇灌,不过更多时候还是谢家乔帮忙浇的。
这天,周韶川收到了顾繁父亲的邀请函,请他到香港参加一个慈善晚宴,主办方就是顾家。
碍于上一次宴会的事,顾家正愁没机会跟周韶川缓和关系,正巧举办一年一次的慈善晚宴的时间到了,便邀请他来参加。
周韶川这些年跟顾家走得近,除了交情来往,也有共同做慈善的份儿。
于情于理,这个慈善晚宴他得去。
嘴里叼着烟,靠在沙发上看着邀请函,冲着谢家乔喊道:“我要去香港,那小孩你照顾呗。”
‘小孩’坐在旁边,看着他手里拿着的邀请函,不高兴地说:“我也想去,我在家快憋坏了。”
谢疏音是真的快憋坏了,每天不是在家里躺着,就是被他们推着在附近闲逛。
谢家乔看了她一眼,说道:“音音,咱们不去,没什么好玩的。”
“可是我好闷。”她垂头丧气的坐在轮椅上,“好想出去玩。”
周韶川看着她那样,就跟之前养的猫似的,一没吃饱就垂着耳朵趴在角落里。
啧。
可怜。
他笑着说:“想去就去,收拾一下,晚上去坐私人飞机过去。”
听到他的话,谢疏音笑着点头。
谢家乔见状,无奈的叹息。
他实在是不喜欢热闹的地方,这要不是工作上有要求,他都懒得应酬。
当天晚上,三人收拾了一下坐着周韶川的私人飞机去了香港,一到顾家的地界儿就有人来接,说是早就给他们准备好房间。
周韶川压低嗓音,贴着谢家乔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谢家乔瞪了他一眼,“所以说你有病,我才不去,被我夫人知道……不对,是被你抓住什么把柄,拍照片给她,这招数你使了不是一次两次。”
周韶川笑着说:“谢家乔,你就一假正经。”
几人说着,就被人领着进入了顾家的酒店。
慈善晚会是第二天的晚上在顾家别墅举办,来之前,周韶川特意给谢疏音买了一条合身的礼服,遮盖着她打着石膏的双腿。
谢疏音并未来过香港,这要是搁在平时,不至于这般激动,谁让她坐在轮椅上坐了十来天,就算是去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估计都能高兴大半天。
周韶川跟谢家乔西装革履,一人握着拐杖缓缓走来,一人推着谢疏音,俊美的外形和高挑的身材,吸引来了全场的注意力。
顾宾洪见周韶川的身影,便歇着妻子过来敬酒。
三言两语间,虽然谈的是工作上的事儿,但明摆着是跟他低头认错,为上次宴会的事,也为顾芸莽撞行事的事。
谢疏音见顾宾洪低头道歉了,也没有什么好继续埋怨的道理——虽然上回周韶川让顾芸道歉,她只是送了礼物上门,人并未到场。
不过也算了,没什么好计较的。
觥筹交错间,谢疏音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穿着得体的西装,拿着酒杯站在那里,余光时不时的望过来。
但周韶川也注意到他了,眼神狠厉的警告他,示意他别想有什么企图。
就这样,他站在那里等了好一会。
门外传来了声音,不知道是哪个公司的董事长来了,所有人侧目望去,谢家乔跟周韶川也稍微走到门口看了看。
趁机,秦予快速跑过来推着谢疏音的轮椅就往卫生间跑去。
外头烟花簇簇升入空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而一楼的卫生间里,秦予半蹲下来,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思念了那么久的人儿。
看着他灼热的眼神,谢疏音缓缓开口:“你好了?”
“我受伤没那么严重。”他声音嘶哑,顺着她的脸往下看,看到她打着石膏的双腿,“倒是你,为了我变成这样,疼不疼啊?”
谢疏音摇头,“我不疼,你快推我出去吧,我哥他们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谢疏音。”他冷不丁的喊她名字,在烟火的衬托下,那双漆黑的眼眸格外深沉,“我去你家跟你爸提亲,好吗?”
谢疏音被他这突如其来话给吓到了,一双眼睛瞪得很大,连忙摇头,“不行,我们……”
“我是认真的。”秦予突然握住她的手,灼热的温度吓得她连连后退,“你不也说我们试试吗?那现在我觉得试够了。”
“秦予,我之前跟你说试试,是因为我脑子糊涂,我们连最基本的感情都没有,我——”
话,还没说完,秦予突然站起身来,双臂撑在她轮椅的两侧,直勾勾的看着她。
厕所旁边的窗户外面,正燃放着簇簇烟花,她整个人靠在轮椅上,仰望着他那双黑眸,心跳陡然加速——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在这狭小的地方,她被人堵在这,很恐惧。
秦予双臂的肌肉紧绷着,落在额头的碎发也增添了几分的帅气,他深深凝望着她,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声音低沉,“谢疏音,你是不是忘记做过什么?”
他们靠得太近了,近到让她害怕,只要他稍稍低头就能吻上她。
她微微侧过头,露出雪白的脖颈,双手抵着他的双臂,“我做过什么?”
“是你让我要活着的,现在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想跟你在一起。”他抓着她的手臂,“谢疏音,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有力,仿佛字字句句都要被他说到她心里去才满意。
她若双腿没有打着石膏,这会肯定要推开他。
但偏偏被钉在了轮椅上动弹不得,秦予身上带着的浓郁的男性的气息,让她恐惧无比,她的头不断的往右边侧去,声音有些颤抖,“你别这样,秦予,我想找哥哥,你推我出去好不好?”
秦予见她这么害怕,眉头微微皱起,又见那碎发散落在她的侧脸上,便伸手将她碎发别到她耳后。
正在这个时候,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周韶川的身影站在漆黑的走廊里,显得愈发的阴冷。
他看见秦予伸手抚摸谢疏音的脸,还以为他对她做了什么,顿时怒从中来,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扬起拳头就要打去。
谢疏音连忙抓着他的手臂,“不要,他没对我做什么。”
周韶川低头看着她,声音冷到极点,“你记住,以后你为哪个男人求情,哪个男人就得挨揍,今天我是看在你是第一次求情份上,以后再有一次,我就打死他。”
说完,他甩开了秦予。
而秦予踉跄的跌倒在墙壁上,冷笑一声,“周总,您好大的威风,您到底是哪里来的立场说这话,你是她什么人?长辈?你们又不是亲的,还是说是情人,我想也不是,你有情人,乔雪宁是你情人。”
周韶川这人,真正生气是脸上不带任何怒气的,他就站在那里,唇角上扬,“怎么,羡慕啊?”
谢疏音离他最近,能够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戾气,戾气犹如飓风,刮得她浑身发抖。
她小心翼翼的擡起手,抓着他的衣服,又害怕被波及,自己也要挨打,声音小得跟什么似的,软软的、颤颤的,“叔叔,别打,我不求情了。”
周韶川低头看着她,小小的脸,看起来可怜极了。
大概知道是自己吓到她了,稍微放软了语气,推着她的轮椅走出去。
秦予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没有半分畏惧,他单手插兜,另外一只手拿出手机,按下一个号码。
烟花一团团的在夜空中燃放,他望着窗外的景色,黑暗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情绪。
伸手打开水龙头,一滴滴的水滴落下来,他伸手去接,低头一看,就看见谢疏音的胸针掉落在地上,捡起那枚胸针,唇角微微上扬,随后放入口袋,转身离开。
谢疏音被周韶川推了出来,谢家乔看见她没事,松了口气。
但明显周韶川脸色不算太好,谢疏音也害怕的抓着轮椅的扶手。
两人都不愿意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缓缓走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身暗蓝色条纹西装都遮挡不住他那肥硕的身材。
而牵着他手臂走进来的女人,穿着银白色的抹胸长裙,长发微微卷,化着适宜的妆容,妩媚风情,一下子吸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挽着她走进来,女人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时不时与男人交谈。
直至走到大厅里了,看见了站在里面的周韶川和谢家乔,她脸色骤变,抓着男人的手,万分惊恐,“你明明说他不会来的,你——”
男人没有理会她的恐惧,就这么抓着她的手,直勾勾的盯着周韶川,笑着说:“哟,看看这是谁,这不是周总吗?哎哟,您看,真巧,在这碰见您啊。”
周韶川没说话,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巴上,双手拢起点燃烟丝,眯着眼眸说:“确实很巧,应该是知道我要来,故意的吧?”
“瞧这话说的,我故意什么呀?总比周总您好,故意截了我的项目,那可是整整三百亿啊。”说着,他还拍了拍女人的手。
但女人的脸,已经惨白无比,粉底都遮盖不住的白。
周韶川笑了笑,弹弹烟灰,看不出喜怒,“所以玩我的女人,嗯?”
“都是男人,说什么玩不玩。”男人笑着说,“反正天下女人都一个样,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