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安静,杜刚毅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烦躁:“教练,你打个电话给陈褚吧。”
他打的话,陈褚肯定找理由推掉的。
“我不打。”男人指尖的烟将将燃尽,他左右找不到适合掐烟的地方,索性捏在手里,等它燃到滤嘴处,“这是我第一次带你来,也是最后一次。”
要不是杜刚毅求了他好几日,说他要和妻子去更北的地方,不再回来,想最后见一次陈褚,林波鸿不会勉强答应他。
杜刚毅说,他过节的问候、偶尔送的水果,陈褚都收了,他们之间只是缺一次认认真真的谈话机会。
杜刚毅这次过来,带了瓶好酒。
两人喝到兴起,杜刚毅的眼也红了,摸出手机给林波鸿看,陈褚确实每次都回,尽管只是“你也是”、“谢谢,下次不用这样了”这类明眼看十分客套的回复。
杜刚毅说:“我听小李说,不能和陈褚提起以前的事,一提就能抽一晚上烟,打一夜游戏。如果给我们个讲开的机会,甚至他打我一拳,陈褚会不会释怀些?”
所以醉了几分的林波鸿答应替他牵线。陈褚还是尊重他的,时不时回队里看他,还帮他带队里志愿教的少年班,他也来过陈褚这儿,一起喝过酒。
但站在陈褚门前的空地上,林波鸿越想越心烦意乱,越想越觉得自己愧对陈褚。
他擡眼,上下打量过身上开始沾染些商人铜臭的杜刚毅,将指尖的烟蒂丢在脚下,踩踩,正要开口劝杜刚毅离开,却听见有门把被拉动的声音。
是对面一样紧闭着门的那户人家。
林波鸿斜眼看过去,只看见从门中走出一个年轻姑娘,短衫长裙,只是面上并没几分好脸色。
“麻烦小声点。”林波鸿猜想她会这样说。
一层两户,楼道里安安静静,他们两大男人的声音确实大了点。
但这姑娘下巴微擡,身段像个天鹅一般,丝毫不掩饰她的傲气,她开口,声音平淡:“你们是怎么上来的?我们每个月的物业费白交的吗?
“又或者像扒手,偷鸡摸狗跟着住户身后溜进来?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
她似乎是认定,他们是不速之客。
林波鸿没见识过这么不客气的,一时也是一懵,正要上前解释,身边的杜刚毅猛的几步走到那姑娘跟前,面色激动:
“弟妹?你不记得我了吗?”
杜刚毅瞬间在心里建立起一整条逻辑链。
这是陈褚的女友,大概是不认识(忘记)他是谁,所以觉得他们是不速之客,才会这样出言不逊。
不过她怎么从对门出来?
难道是教练记错了门牌号?
他如此一想,心中一喜。
“陈褚在家吗?”杜刚毅抓紧追问了一句。
卓归怡抱臂,擡头看他。
哪怕杜刚毅也很高,但穿着平底鞋的姑娘没有丝毫畏惧或是软了态度。
她说:“我记得你。”
杜刚毅正要松一口气,却听面前姑娘语气凉凉地接着道:“毕竟像你这样脸皮厚的人,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你说什……”
卓归怡却移开视线,看向他身后站着皱眉的另一个男人,笑了一声:“您是?”
“教练,他是陈褚的教练。”杜刚毅抢了话,顾不上看林波鸿的脸色。
他觉得卓归怡是得了陈褚的意思,出来赶客,所以只能搬出林波鸿的名字。
卓归怡“哦”了一声。
“教练啊。”
她定定看向林波鸿,抿了下唇,像是把想说的话咽下。
他们所站着的楼道不大,一侧的窗只来了半盏,今夜无风,天花板上镶嵌的灯也暗沉着,三人对峙下,气氛逐渐逼仄,气压低沉。
“我……”林波鸿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年轻姑娘起什么波澜,但闹到这番场面,确实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他叹了气,想要上前说点什么,却又听见电梯到达目的地发出的声音。
显然,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所有人皆寻声望去,所有人都觉得来人会是风波的中心。
但人心各异。
林波鸿不希望是他。
卓归怡不希望是他。
他们的理由也不同。
钢化门缓缓打开。
黑金色限量球鞋,黑色工装裤,灰色短袖,手腕戴着黑色的机械表,一手抱着颗棕色的篮球,一边提着个白色的购物袋,隐约透着深红色薯片的包装。
大概原是闭着眼等待,听见到达目的层的声音才缓缓张开,却见本该无人的楼道里站着三个成年人。
他一怔,下意识擡头看了看楼层数。
没等他再一步确认,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传进他耳朵里。
“陈褚!”
回家的人,除了陈褚,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