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 2)

野风 从羡 2910 字 6个月前

剩余的话语戛然而止,她后颈微沉,猝不及防被压回来,仓促间擡眸,撞进谢逐沉邃的眼底。

太近了,呼吸都纠缠。

后颈被少年单手掌控,指腹探过松散领口,紧贴她肌肤,几分痒,更多是热。

少顷,宋亦霖开口,有些哑:“你——”

谢逐散漫擡眉,浓黑眼睫低敛,将烟递到她嘴边,指节抵在她下颚,引导似的。

“试试。”他声音压得很低。

透着咄咄逼人的侵略感,难得不留余地。

烟雾在彼此间缭散,并不呛,宋亦霖却没来由头脑昏涨,只来得及想,谢逐似乎心情更差了。

不明缘由。

而等她真的咬住滤嘴,吸烟入肺,她觉得自己更不明缘由,甚至昏头。

回神太晚,等半口烟熟练过肺,宋亦霖才突然想起不对,本来还想装新手,却没料到情急之下,真就被呛住。

她剧烈咳嗽起来,被烟呛的滋味不好受,她咳得眼眶都泛红,睫尾挂上湿意。

谢逐看了她许久,直到咳声渐弱,才漫不经意地揉摁湿软滤嘴,将烟撚灭。

喉间涩痒还没有褪去,宋亦霖平复呼吸,却冷不防听他撂下一句:“心情不好,所以点了一支。”

脑中有什么倏然崩断。

久远的回忆被唤醒,宋亦霖微怔,蓦地想起什么,擡头看向他。

“宋亦霖。”谢逐唤她,嗓音低沉。

“——你教我的。”

2021年,十月深秋。

冷雨湿寒。

刚因为比赛的事跟教练吵完,谢逐烦躁地挂断通话,没回班,径自去了学校天台。

天台在图书馆顶层,夜间无人值守,他压了压帽檐,从楼道拾级而上,走廊空荡,只剩脚步回响。

摸出烟盒,刚敲出一根,却想起没火机,他不耐地啧了声,眉间蹙得更深。

索性已经到达顶楼,谢逐推门而入,寒风瞬时凌厉席卷,撕扯着衣摆猎猎作响。

他踩着呼啸的风走入。

天台不见星点亮,朝下俯瞰,才能借周遭景物半分光。步伐迈出几步,谢逐眼帘微掀,随即止住。

晚风喧嚣里,少女坐在横栏上,嘴里叼着烟,云雾吞吐。

月色沁凉,冽白的光勾勒她眉目,不甚清晰,远方灯火粲然,光影错落中,他看到她很轻地侧开脸。

眼梢轻擡,她伸手取了烟,一错不错地望向他。

少年眉眼掩在帽檐下,夜幕昏沉,依稀只见线条凌厉的下颚,冷感显兀。

看不分明。宋亦霖挑眉,等人走近,才问他:“高几的?逃课啊。”

谢逐不答,只扫过她校服后领,远方有灯亮起,映在他深利眉目,棱角清厉。

指间烟草正燃,宋亦霖耐心等他答复,下一瞬,却见少年按住她指端,抵着烟,轻掸。

靠近只在短暂一瞬,清冽气息触之即分,宋亦霖恍然垂眸,原来是烟灰攒得太久。

“谢了。”她轻笑,“有事?”

“借个火。”他嗓音很淡,简短道。

宋亦霖了然,说等着,便腾出手去摸外套衣袋。她一手拿烟,一手翻找,悬空的脚在护栏外轻晃,踝骨雪白纤细,脆弱易折。

偏偏这行为又很不怕死,百无顾忌。

到底是六层高楼,谢逐蹙眉,不耐地出声:“你非要坐在那?”

“嗯?”宋亦霖顿住,像明白他的意思,失笑着重新咬住烟,单手撑住栏杆,翻身落地。

动作利索,显然是老手。

“好好,小酷哥,听你的。”她懒声道,拍去掌心灰尘,“我又不跳楼,慌什么。”

语罢,她手腕一翻,朝他丢来件东西,“接着。”

谢逐稳稳接住,指腹摩挲而过,是革制触感,金属棱角抵在他虎口,还带着余温。

火机整体呈暗色,带金属表芯,设计特立独行,一如它的持有者。

谢逐却没再有抽烟的欲/望,眉峰轻挑,看向她。

宋亦霖却误解他的意思,“你不会烟也没带吧?”

“难怪话这么少。”她嘟囔,倒也干脆,散了根烟过去,“心情不好?点支烟发泄下。”

谢逐没应,只眼帘压低,目光在那支烟停留半秒,最终伸手接过,罩着风点燃。

然而就在这间隙,少女忽然迈步接近,彼此距离骤缩,瞬间从礼貌变为不那么礼貌。

似乎没想到身高差距这样明显,她短暂地怔愣,但很快踮起脚尖,偏过脸扫向他后领。

目的达成。

“哦,不是小酷哥。”她轻笑,退开两步,咬着烟含混不清,“是小学弟。”

颈侧温热转瞬即逝,带些微痒意,方才呼吸轻拂的触感仍然清晰,像经久不散。

谢逐指尖微紧,险些将烟折断。

“你话挺多。”他不耐道。

宋亦霖懒声回怼:“是你先看了我校牌,别以为我没发现。”

谢逐:“……”

正要开口,天空却落起雨,零星几滴,泅湿在衣衫。

也不知会不会转盛,宋亦霖轻啧,随意朝他摆摆手,算作道别,便径自走向大门。

谢逐夹着烟,目送她走出段距离,才淡声提醒:“火机。”

“送你。”她挥了下手,没回头,语调懒散,“拜拜,小学弟。”

从始至终,两人没有一瞬对视。

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谢逐稍一施力,将烟撚灭在外墙。

雨滴溅落他衣襟,水迹浸染深色面料,他却不为所动,打量掌心那枚火机。

许久,指尖收拢,他不再看。

再见到宋亦霖,是三天后。

游泳馆内,谢逐完成日常训练,擦去眉目间濡湿的水渍,撑臂上岸。

教练掐表记录,敲了敲笔,欣慰道:“不错啊你小子,又破个人记录!”

谢逐拎过毛巾,随意擦两下湿发,闻言略了眼记录薄,神色疏懒。

“差点。”他淡声,“还有一秒空间。”

“……靠。”教练木然,“意思是你驴我?这还没认真游?”

谢逐未置可否,反手将毛巾搭在肩头,往落地窗那走去。

“算了,看在成绩的份上,这回不批你,反正照这状态,之后的全运会你稳控场……”

教练仍在分析数据,谢逐懒声应两句,从架子拿了瓶水,正要拧,余光却瞥见不远处艺术楼里,走出了一行人。

男女都有,约莫五六人,各个外貌都出挑恣意,引来众多过路学生的侧目。

宋亦霖也在其中,校服没老实穿,松垮套着件冷灰色针织,神色疏懒,正低头翻看手机。

朋友插科打诨,她轻笑,满不在意地照单回敬,一行人谈笑风生,笑闹都坦然,轻狂张扬。

日光敞亮,谢逐眼帘压低,视线越过玻璃窗,落在她身上。

少女言笑自若,一双眼清澈干净,隔着层不易察觉的疏离,像阻阂旁人,又恰好合群。

掩不住的矜傲。

谢逐注视半晌,不等再多想,教练拔高的嗓门就将他唤回:“臭小子——”

“继续说。”他面不改色地打断,收回视线,拧盖喝水,“废话太多,我在听。”

教练:“?”在听就有鬼了。

谢逐曾见过宋亦霖很多次。单方面。

处事圆滑,交友广泛,性子锋芒有棱角,似乎是艺考生,身旁总不缺热闹,跟老师也交好无数。

时间久了,谢逐就也习惯,她在自己这儿占据更多的存在感。

然而却不知从何时开始,她逐渐不再出现在人群中。

——直到两人再遇。

时隔九个月,两百多重复日夜,如今的宋亦霖乖顺温和,一副好脾气,棱角被磨得干净。

像不愿意给任何人留下痕迹。

她清楚自身的优势,也利用得当,很会先入为主给自己贴好标签,再供人结识。

但这招对谢逐无效。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