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

春日过去，夏日荷塘有荷花，荷叶之下有游鱼。

在傍晚时分，潘安会牵着她去荷塘捕鱼。总是杨容姬站在荷塘边上，潘安涉水而行，回去时，会折上一支荷花，放入青瓷瓶里。

瓷瓶摆在书房的案几上，就在窗户下边，往上看，便是蓝天白云。

夜晚潘安会将竹床搬出，两人坐在树下乘凉，河阳的星空很亮。时常会有萤火虫飞入院内，大家都看着它们飞来飞去，各个儿含着笑。

西瓜镇在井水里，还有杨容姬与厨娘熬制的梅子汤。

夜晚拿出来时，瓷碗周边有细密的水珠，众人分食。

厨娘还会制牛肉干，不知从哪里寻来了西域的香料，撒上，端到桌面上，周边摆着梅子汤，解腻。

夏日天亮的早，草地上仍有露珠。

每次一睁眼，阳光就进了室内。杨容姬好奇日出的模样，便在入睡前特意叮嘱潘安：“檀郎，明日早点叫我，我想看日出。”

潘安笑着应好，但是第二日，是杨容姬将他唤醒。

她托腮坐在床边上，去捏潘安鼻头。

潘安被闹醒，皱眉睁开眼，伸手欲抱她，杨容姬顺势将他拉起：“去看日出啦。”

潘安发未梳，衣未换，任由她拉着前行。

日出东方，他们坐在柳树下，杨容姬会折柳枝编成小花篮，回去时便拎着小花篮，去厨房里装上煮熟的鸡蛋，和她自己制的豌豆糕。

夏日白日长，多装些，免得饿肚子。

潘安回府时，便提着花篮，早上的鸡蛋与豌豆糕被三人分食吃完，他一开始有些不情愿，随后想一想，他不能这样小气，便叫上了欧阳旭与张柳和一同来吃。

回去时，竹篮里装的是樱桃，或是金黄的杏子。

樱桃树与杏子树都是乡民送的，去岁刚移种在县衙里，今年便结了果。

张柳和笑称，是潘安对土地种了善果，这是河阳土地的馈赠。

樱桃洗过，拎回家。县衙旁新生了一窝小狗，每日随着潘安踏夕阳回家，刚满月的小狗走起路来一摇一摆，还总在一起打闹，潘安时常要停一停，等等它们。

回到府，小狗们会一起进来玩闹，闹着闹着便会回自己家，有主人呀，它们记得回家。

杨容姬在书房，潘安便进去将樱桃摆在白瓷碗里，放到她手边。若是杨容姬腾不开手，他会喂她。

往左，往右，见她皱了眉，方放进她嘴里。

眉目都染上笑意。

漪儿在窗外看见，也跟着笑。

春去秋来，秋日裁衣，是在为征夫做衣裳。

杨容姬学会了制衣衫，也学会了缝腰带，这是宋袆在信里画图教她的。

她会在领口缝上棠棣花，潘安每件衣裳，她都会在袖口或是领口缝上他最爱的棠棣花。

漪儿学会了缫丝，常与幽桐紫苏在院子里摆弄蚕茧，秋日凉爽，做这些也不累，她们拿蚕丝制衣裳，轻便保暖。

杨容姬爱在院子里给家里或是宋袆写信。

潘安忙罢，就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书册，或是游记，或是志怪小说，念给杨容姬听。

好文好诗，流美婉转如弹丸，念起来也是朗朗上口，抑扬顿挫。

河阳的银杏黄了，潘安会牵着杨容姬的手，走在银杏树叶上。

家中藏书多，杨容姬便拿银杏叶制书笺，先压在书里脱干水分，随后拿出，在薄竹片上绘出银杏叶子形状，雕空，侧边掏空，银杏叶便塞进去，嵌在竹片里。大部分都给潘安用，他时常要翻阅各类典籍。还有一部分，寄回洛阳，杨肇和她的哥哥或许也需要。

方送回洛阳，过了几日杨潭便来了书信，夸她心灵手巧，得意洋洋道他的同僚都想来抢，他没同意。

过了几日又来书信，委屈道都被抢走，希望杨容姬再做几个。

杨容姬便哈哈大笑。

蔷薇爬满整面墙，叶子片片落，懒梳妆开了。

百花凋零，只剩它傲然卓立，懒散的撑开花瓣。

阡陌都是它，风里有花香。

周边的野菊花开了，杨容姬散学后，带着漪儿，幽桐与紫苏去采摘野菊花，周边有妇人唱歌谣。

“八月夜未央，路边懒梳妆。”

是人在路边懒梳妆，还是遍地开满懒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