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艺秋回头,只见周秋白顾不得伤口,一跃下床,动作太大,疼得龇牙咧嘴,鞋也来不及穿,径直往卫生间奔。
但病房门没锁,甄文只是礼貌性地敲两下,从透视窗里看见儿子动作,已经推门而入,迅速抡起手上的包甩过去。
“砰——”
比周秋白投篮还准的准头,就算他跑着,也能准确无误地砸他脑袋上。
这一刻,仿佛时间定格,周秋白僵住不敢再动,徐艺秋惊到捂嘴,看着这震撼她十七年的一幕,完全不敢出声。
只包里的口红、粉饼,镜子、钱包、钥匙、纸巾……哗啦啦顺着他的头往下掉,最后是红色手提包闷声掉地板上。
“小兔崽子,跑啊,接着跑,离了家,我看你比那撒欢的野兔子都野,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就是不长记性!”甄文气得直喘大气,哒哒走过去,食指在他脑门上使劲点。
周秋白侧对着她眨眨眼,做好无辜表情,撒着娇喊“妈~”转头。
甫对上她哭得通红的眼,心里就是一咯噔,准备好的各种谈判求饶说辞统统扔到一边,心疼地搂上去。
“我哪是兔子,你才是兔子,瞧瞧这眼红的。”
他一说,甄文眼眶又热了,眼泪啪啪往下掉。
周秋白擡手给她抹着,“妈,我没事儿,就一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真没事儿,不信你看。”他转过身,撩起宽大的病号服,让她看后背。
整个前胸和后背缠满了纱布。
甄文摸着,胸口堵得慌,心疼得厉害,哭得也更厉害了,“你不知道,我听见你教练说你被人拿刀追着捅的时候都快吓死了,你要是真有个好歹,你还让不让妈活了……”
周秋白放下衣服,搂着她肩膀轻拍,哄着:“哦好了好了,不哭啊妈,我没事,真就一点小伤,一点都不疼。我惜命着呢,哪能不知道躲。”
他好声好气哄着,甄文享受完儿子的温情抚慰,舒服点了,眼一斜,擡手拧他耳朵,“你这叫知道躲,啊?监控视频里都放着呢,你自己凑上去让人砍的,这条命你要是不想要,直接说,我今天就给你取了,省的不知道哪天让外人给弄走了,我给你的,我自己拿走。”
“啊——啊啊啊啊啊啊疼疼疼疼……”
“妈妈妈妈妈妈……”
甄文拧得实,耳朵都快拉成兔耳朵,周秋白疼得弓腰,原地打转,“要要要,肯定要啊,疼疼疼,妈别拧了,伤口、伤口开了,开了,啊好疼。”
“你诓我!”
“没诓,真开了,疼死我了妈。”他脸比之前白了点,跟真的一样。
“周旭平!喊医生!”甄文松开手,冲一进门就站门口、哪头都不帮的男人喊。
周旭平应一声,却没动。
——甄文刚松开,周秋白就捂着两边耳朵往卫生间奔,甩上门后,贴着门说:“爸,不用去,我没事。”
甄文气得鼻孔直冒烟,咬牙低喊:“周!秋!白!你就是诓我!”
周秋白唯唯诺诺不敢开口。
“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今天诓我的。”
周秋白:“没诓,伤口确实想开,但被我憋回去了。”
甄文气笑了。
“出来!”
周秋白打商量:“先说好,你不动手,我就出去。”
“我自己生,自己养的儿子,我还不能动手了?出来!”
“儿子也是有人权的,你不动手,我就出去。”
甄文长舒口气儿,压着性子说:“好,我不动手,你出来吧。”
周秋白不信,扯着嗓子喊:“爸,你作证,我妈说了她不动手。”
甄文瞥门口,仰头瞅瞅房顶、低头拨拨西装袖口、一副“事不关我”的丈夫。
甄文:“他听见了。”
周秋白小心开一道门缝……
甄文笑了,往后走,坐到另一张病床上,“我姓甄的,可不像那姓周的。我可向——来不诓人,放心出来,说了不打你。”
“甄”“周”“向来”拖音拉调地说出来,嘲讽意味十足。
周秋白装听不懂,打开门出来,贴着墙根,螃蟹似的横着走。
“说说吧,那人是谁,又搁哪惹的祸招住人家了,不要命地追着你砍。”甄文双腿交叠,轻轻晃着高跟鞋,下命令。
旁边,心惊肉跳看了一场家庭大闹剧的徐艺秋见甄文火降下来了,放了点心,和他们告别离开。
羊奶真看了半天热闹戏,开心留下句“好好交代”,出门跟上徐艺秋。
少了俩人,屋里空间宽敞些,空气也静下来,甄文刚才又哭又喊的,嗓子有点干,招招手,“渴了。”
周旭平找一圈,没看到暖壶,倒是看到桌上放个黑色书包,从里面翻出来个白色水杯。
然他还没送过去,他那亲儿子已经快速剥好一颗橘子,掰着,一瓣一瓣地亲手喂他老婆嘴里,同时甜声殷勤说:“妈,甜不甜,了?我尝过了,又甜又多汁。”
吃了俩,甄文推开他,“去床上好好趴着,把筋络都撕干净了再给我。”
“哎,都听妈的。”周秋白迅速退到床上趴好。
周旭平没眼看,把水杯拧开递过去。
甄文边喝边问周秋白:“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周秋白:“我教练没说吗?”
甄文:“忘了。”
周秋白:“你没提前去警局问?”
甄文皱眉,“我是听你说的,你扯教练警察干什么。”
周秋白明白了,要三方核实。
他剥干净橘子筋络,自己填嘴里吃,咽下去,清清嗓子说:“从源头讲的话,有点远,还记不记得之前我跟你说孙语丢钱的事?”
“记得。”甄文点头。
周旭平搬个凳子坐旁边,一块听。
“我复赛笔试那天在公交车上看见那个可能偷孙语钱包的人了,当时他正好在偷另一个人的,就顺手把他抓了,哪知道那天他是送儿子参加复赛的,他儿子也在上面,今天来找我来了。”
“就这样?”
“就这样。”周秋白把手里剩下的几瓣橘子递给甄文,她不要,他自己填嘴里。
一咬,橘子爆水,凉得冰牙,酸甜爽口。
甄文对周旭平说:“我看监控里,那孩子怎么成那样了?能参加复赛的学生,应该很不错啊。”
“现在什么都不好说,等警察查清楚再看吧。”周旭平回她。
甄文叹口气,转头看儿子,他对这件事一点不在意,一口一瓣橘子吃得开心又满足。
她气突然就不打一处来。
她在路上担惊受怕,哭得喘不上来气,生怕看到他插着氧气管住在ICU收到医生的病危通知书,结果来到医院,看到的却是他在那牛皮吹破天的神气样。
她身体刚动,周秋白嗅到“杀气”,警觉擡眼。
甄文看着他现在苍白的脸,想到他背上的伤,不知道缝了多少针,又心疼。
周秋白从小到大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回这种眼神,不就是心里还窝着气,不打一顿舒出来不得劲。
他试探着伸手,“轻、轻点打。”
甄文咬牙举高胳膊。
真打啊?!!
周秋白心里一慌,手心条件反射躲开。
甄文瞪他。
周秋白又犹犹豫豫地伸过去。
甄文白他一眼,拨走他的手,“妈舍不得。”
周秋白嘻嘻笑,收回来的手打个弯,拇指朝一旁始终置身事外的男人指,“那打我爸,老子的是儿子的,儿子的也是老子的,把他当成我,打谁都一样,还不用心疼。”
“而且你看他那个样,教育孩子都是你自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白脸都让你唱了,最后他两边不得罪,落个大好人。”他忿忿说,为她打抱不平。
周旭平:“……”
这祸水东引的。
过了片刻,见甄文似乎真有这个意思,周旭平脱掉西装外套,挽着衬衫袖口,慢声说:“老婆,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我不能只做你的后盾和避风港,我得和你并肩。”
周秋白:!
已经隐隐感觉屁股疼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数学他对象5瓶;
樊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