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纪念
◎这么多年,该醒了◎
“谁啊?”赵奕走过来,一把推开门,看见温书浑身湿透,咬着唇角,脸色苍白,一双晶亮杏眼里有泪,却没掉出来。
“嫂子。”赵奕语气不自觉放轻了,在这站着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温书眼睛发红,她很想跑开,可脚像被灌了铅挪不动分毫,垂下眼睫,她知道自己此刻一定很难看,手指掐着手腕,指甲陷进肉里。
赵奕弯腰把地上的文件袋捡起来,看着她这副模样,摧折欲碎,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是来给二爷送文件的?”他侧过身,向屋内的人投去目光。
刚还开着玩笑的人此刻都不言语,屋内陷入一片沉默,谁都拿不准接下来该怎么办。
只有李致,在看见温书时笑了会,吊儿郎当道:“对不住嫂子,不小心让你听见我们二爷的事儿了。”
沈逸捏紧手里的球,擡眸看了眼李致,他摆明面上是挺幸灾乐祸的。
唯有盛京延,在看见温书时,眸光变了变,擡了擡手腕,他低低道:“过来。”
曾令她着迷的一双眼睛,瞳仁漆色,碎光点点,微微内双,笑的时候眼角向上,意气风发,令她怦然心动的少年。
而此刻,温书看着那双眼睛,却觉得无比寒冷,原来他不是拯救她于废墟之间的温暖阳光,而是没入风雪的刺骨河水。
雪地三尺之下,也是化不了的寒冰。
指甲陷进肉里,疼感清晰,温书咬着唇摇头。
某种情绪在心底一晃而过,盛京延那刻并不好受。他站起身,一手半插着兜走过去,站在门口,居高临下,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修长指骨上沾了雨水。
他嗓音很温柔:“淋雨了?”
“外面冷,进来。”
几乎是不容温书拒绝,那只有力的大手便一把揽着她的腰,半抱着她进了这间办公室。
空气里混杂着烟味,还有他抽的那种烟的冷调的薄荷气息。
温书浑身发抖,手指轻轻触着他的衬衫布料,长睫湿漉漉的,一种无措感蔓延。
解纽扣脱下西装外套,盛京延一手护她在怀里,一手给她披上他的外套。
这刻温柔,他对她竟有耐心。
长指轻轻刮过她眼角的泪,他嗓音低,“别哭。”
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闷住,温书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刚刚那些人的话清晰回响,他早有喜欢的人了。
他对他没感情,都是她一厢情愿。
难堪,仅剩的自尊支撑着她,温书后退了一步,抗拒他的靠近。
盛京延眼眸沉了点,大手掰过她的肩,挑眉,“怎么?”
“不让我碰你?”
室内静得可怕,一干少爷在这儿看得错愕,本以为照二爷的性子,不会耐着脾气去哄人的,没什么感情一点不喜欢的人,他向来连眼神都不会屑于分一个。更何况上次在昼夜,那样当众羞辱她,一点也没看出喜欢。
没想到短短两周时间过去,盛京延对她竟多了些温柔耐性,会脱衣服给她,会哄她,而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温书拒绝他,当众驳他面子。
屏息等待着,众人都怕二爷真的发起火来。
绞着手指,温书垂头看着地面,她声音很轻,细细的,柔柔的,却带着无法消除的固执:“你有喜欢的人吗?”
盛京延脸上出现了一瞬不耐烦,一双桃花眼冷冷地看着她,不过才与她关系缓和交好两周,她就开始拿腔,真要凭着他妻子这身份来管他了?
舌尖抵了抵下颌,盛京延忍了,低头点了支烟咬着,烟雾飘散。
温书呛到,捂嘴咳了几声,眼泪咳出来了。
她还怀有希冀,她希望盛京延能否认,哪怕一个字。
可他没有,他略过这个话题,大手探下,按住温书的后颈,俯身直接吻了过来。
一个带着烟草味和冷冽薄荷气息的吻。
毫不留情的,凶狠如一匹狼,咬着她的嘴唇,唇齿碾磨,呼吸交缠。
嘴唇吃痛,温书尝到了一点血的腥味。
力气不敌他,整个人被他扣进怀抱里,他的胸膛干燥温暖,能听见一声一声的心跳。
绷直背脊,手指抓着裙角,温书闭上眼睛。
心口酸涩,像砸了一颗未熟的青梅,汁液浸透心脏,丝丝蔓延入里。
余下室内几人看到这样的发展,也都挺惊讶。
沈逸扔了球,摇摇头,出了门。
终究是栽了。
赵奕看得都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也跟着出去了。
徐恒飞冷冷看了眼李致,拉着他出门。
手指勾着腕表一划,李致嘲讽地笑,弯腰捞了个游戏机走。
屋内只剩下他们彼此,七月的雨天,雨声拍打玻璃,碎珠乱溅。
窗户上积起一小片水洼,高楼之下车流不息,行人撑伞神色匆忙,无人知晓这一室旖旎。
手腕被箍得生疼,被他那种吻法吻得温书动也动不得,只能任他揉弄。
舌尖的腥铁锈一般,这个吻深得几近窒息。
等盛京延终于退出,温书偏开头,拿手擦嘴唇,口红被磨得东一块西一块。
她心很乱,只想自己一个人静。
烟灰在指尖积了一截,轻轻一抖,簌簌飘落。
微垂着头,盛京延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无名火。
伸手捏着她白皙下巴,对着那双眼泪汪汪的杏眼,嗓音低哑道:“不是说很喜欢我?”
“连看都不看我了么?”
委屈心酸一同泛上来,眼泪大滴大滴的掉,温书伸手用手背抹了一把,带着哭腔开口:“你有喜欢的人了。”
白皙漂亮脸庞上沾了泪水,黑白分明的眸子水汪汪的,她说出的话也带了委屈,让人很想怜爱。
喉咙有点痒,盛京延那刻心软了,伸手一把将她抱进自己怀里,用手给她擦眼泪,哄了哄,“听他们瞎说。”
“别哭,嗯?”低头凑近,薄唇轻轻吻在她的眼睛上,吻去了那泪水。
背脊一阵酥麻,温书听见他的回答,“瞎说”,算是否认吧?
她还怀着那点微小的希望,闭眼伸手轻轻抱住他。
“阿延,以前你有喜欢的人我不会管,我只关心以后。”
如果不爱我,也不爱别人,我可以接受陪你到老。如果心里住了其他人,我便再也没有理由告诉自己坚持下去。
我所有的勇气,都在这些年靠近你的时候耗光了。
盛京延眸色暗了点,任她抱着,没说什么。
一支烟燃到尽头,烫到手指,蜷缩了下,盛京延擡手轻轻一扔把那半截烟头扔进垃圾桶。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空气微冷,碰着她的手都是冷的。
黑发湿透,沿着额角滴落水珠,温书怕弄湿他衣服,轻轻后退了一步。
盛京延挑眉看她,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去勾她的刘海,随手拨了个电话,让人送衣服和吹风机来。
湿透的眼睫微微颤抖,温书安静地看着他,心里有万千言,可她什么都没说。
就相信他一次好了,她这样告诉自己。
助手把东西送过来,盛京延递给她,转过身去,让她自己换。
温书换了他给的裙子,布料厚一点,遮到脚腕,盈盈一抹绿,在这阴晦的雨天是唯一一抹亮色。
松开发带,湿透的黑发披散开来,一束一束耷拉在肩膀。
她叫他,轻轻开口:“我好了,阿延。”
盛京延转过身,指间夹了支烟没点,一手插兜,看她站在洁白的办公桌边,纤细柔弱,肤白眸黑,鼻尖挺翘,脖颈修长,那蝴蝶纹身半落尽阴影里,引得人有种欲念产生。
想欺负她,看她哭。
擡步走近,盛京延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拿起那吹风机,手指骨骼修长,腕骨凸出,根根青色血管分明。大手抓了把她的湿发,将吹风机调试到合适的温度,他帮她吹头发。
温书心跳得有些快,后脖颈有头发撩过,也偶能触碰到他的指尖,她轻轻开口:“我自己来吧。”
“别动。”低哑一声。
盛京延帮她吹头发,大手在她的发丝间穿抚,漫不经心的撩人感,慵懒随意。
一颗心如被捧在云端,温书脸色一点一点烫起来,绞着手指,垂下眼睛看着地面。
心上痒,勾人。
等到头发干了,盛京延放下吹风机,低眸看见她害羞的模样,伸手用手指轻轻撩了下她耳边刘海。
温书瞬时耳朵便红了。
薄情桃花眼里始终冷清,没什么感情。
弯腰贴在她耳边出气,看着她羞赫紧张的模样,盛京延勾唇淡笑,“别紧张。”
“不早该熟悉了。”
欺身,从身后环住她腰,薄唇一寸一寸碾过细腻光滑肌肤,一双大手轻轻解开她裙子拉链,衣裙褪下。
在这白日里,办公室里,他来了些兴趣,引她深入沉沦。
足膝抵上洁白冰冷的办公桌,他抱她坐上去,手指抚过她身后的伤疤。
一面落地玻璃外是街道,雨落倾盆,没什么遮挡,有一种隐秘的刺激感生出。
……
事毕,盛京延叫了司机送她回家,温书注意到他无名指没戴婚戒。
想了想,他让司机调转了个方向,去了附近的珠宝店,买了条黑曜石手链。
她给他发消息,
ws:【结婚纪念日过后,我们抽个时间去承真寺上香吧。】
人说,佛去孽缘,留下的都是好的姻缘。
她想,五年光景都要过去,他们也该是好的姻缘了吧。
盛京延这刻许是心情好,回她消息也快,就一个字:
【好。】
唇角不自觉弯上,温书轻轻开口,给他发了条语音:“给你买了件礼物,等会让林锋给你捎来,希望你喜欢呀。”
消息发出去,温书抱着屏幕等,过了好一会才收到他的回复。
S:【嗯,你有什么喜欢的?】
温书敲字:【没什么喜欢呀,纪念日那天准时回家就好,爱你,老公。】
最后两字打出来,温书心里有点羞赫,但还是发过去了。
过了会,收到盛京延的语音消息,散漫不精心的语调。
“知道了。”
点击播放,温书来来回回听了这句话十多遍。
林锋送她到家,温书把手链交给他,撑着伞在雨中目送那辆黑色汽车驶远。
—
回到别墅,小猫花花便喵喵地跑上前来,绕她脚跟,用头蹭她脚踝。
收了伞,温书弯腰抱起小猫,细细看了下它的脸,原来长猫藓的地方此刻已经全好了,长出了黄色的绒毛,脸圆乎乎的,颜值直线上升好几个度。
温书贴贴它,抱着它往客厅走,“你的病已经好啦,等爸爸回来,我们就是完整的一家人了。”
“是不是饿了?”给它倒了小半盅猫粮,放了牛奶在它旁边,温书便回房间作画去了。
心绪上来,温书画了一幅画,尝试用的水粉,是一副小猫在花圃里追蝴蝶,画面另一边是一个风光霁月的少年抱着一个脸上灰扑扑的小女孩从废墟里出来。
下一幅,少年成为了男人,小女孩长大穿上婚纱嫁给他,在教堂里,他们许下把余生交付给彼此的诺言。
最后,逝去时光远去,婚后很多年的丈夫和妻子,一起坐在草地上看星星,一如多年以前,地震灾区灯火通明的废墟上的星空。
女孩问少年,“哥哥,你会记得书书吗?”
少年清朗意气风发,弯颈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会,我会一直记得。”
收放好画纸,温书写了最后一篇日记。
[妈妈,不要担心我了,我和他在一起,我们会过完这很长很好的一生。
您的女儿沈书。]
眼睛渐渐湿润,温书记着时间连忙起身,去厨房准备晚餐。
按照往常的时间,他过一个小时就会回来。
在厨房研究菜谱,做了一道鲜汁鱼和几道小菜,要出锅的时候,张妈回来了,敲门进入。
“姑娘,二爷今晚不回来了。”
摆盘的手顿了下,温书心底失落了下,点点头:“也好,那就我们两个人吃吧。”
简单用完晚餐,温书回房看了会书。
后面收到阙姗的邀约,说带她明天去片场玩。
反正也是在家闲着,温书就答应了。
翌日,阙姗一大早就派了面包车来,直接拉到H店,去附近吃了有名的灌汤包,又点了杯奶茶喝。
然后就去拍摄场地,道具师那儿一堆道具,两人比划着玩了会。
后面轮到阙姗的场次,温书便在旁边等,看着这些掉威亚的飞檐走壁的,无实物表演等,都觉得挺新奇的。
她在旁边看了会,片场的演员有注意到她了,上来打招呼问她是哪家公司的,怎么没见过。
温书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是哪家的,是个素人。
前面导演听到了,过来盛情邀请她,“姑娘长这么好看,有没有考虑签公司出道?”
真不好意思,温书说话说得脸都红了,表示自己没这方面考虑。
阙姗下了戏过来,替她解围,“导演,您这剧好看的人够多了,还不嫌多啊?”
“知道你今天不拍女一场次闲得慌,但是别为难我朋友啊。”
“算了,我请大家喝奶茶。”阙姗下单了几十杯奶茶送来,就带着温书闪人了。
卸头饰的时候,她呼出一口气,“哎,没有苏禾衣在,空气都新鲜了几分。”
温书被她逗笑了,递水杯给她。
但听她讲到苏禾衣,便又想起了之前所听到的盛京延兄弟的谈话。
盛京延喜欢的苏大小姐?是苏禾衣吗。
看上去并不像,温书猜测问:“珊珊,苏禾衣还有姐姐或妹妹吗?”
阙姗翻了个白眼,“苏家两位千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她姐姐,还跟你……”阙姗停嘴,“算了。”
“就苏禾衣有个姐姐,刚回国没多久,就出车祸了,被盛……”二爷亲自送进医院的。
“反正她姐也挺奇葩的,车祸就撞了下腿而已也没断,却待在医院不走了。”
“好像医院是她家一样,浪费公共资源。”
握着从阙姗头上取下来的花钿,温书轻轻开口:“她有个姐姐,叫什么名字?”
卸妆棉往眉上一压,一道黑线沾上去,阙姗提着她俩就没什么好语气,“叫苏橙。”
“听说是个画家,这几年在国外学艺术,傍上个富豪,那富豪一大把年纪,听说都要结婚了,结果不知怎么的吹了,这才回国。”
“镀了层金回国,被当成有名的画家各种捧呢。”
“现在媒体全是宣扬她俩的,说什么知名女明星姐姐竟是国内有名的青年画家,苏氏二千金发展令人惊羡。”
阙姗提着都忍不住翻白眼,“两姐妹,一个赛一个的能吹。”
“不都靠着背后资方撑腰,才跳得欢。”她继续吐槽,“听人说,苏橙也有出道的意愿,以后就是娱乐圈姐妹花永远不分家。”
“估计是她那画没人买,才想着进圈靠脸,唉,想到以后擡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糟心。”
温书心里有些发涩,她又问了句:“那,苏橙是什么时候出国的?”
阙姗想了下回,“五年前吧,那时候她家好像给她订了一次婚,莫名其妙被退了,她名声不好,就借着出国留学的理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