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旁传来里正惊喜的声音:“沈校尉同陈先生认识吗!?那这也太好了!”
顿了顿,本想着现在就给陈玉君一个教训,目光瞥向里正,如今看来,现在不是很好的机会。
瞥眼守卫,她淡淡吩咐:“好好保护好陈先生,读书人,万一受到些惊吓什么的,就不好了。”
陈玉君垂头下拜,不敢擡头。她神色淡淡,不予理会。
整个屋中只有里正,神色激动。
里正安排的住处,恰好在陈玉君所在的小院中。
她不怕他跑,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办完之后,慢慢料理,也不迟。
暮色四合,夜色渐浓,白日蒸腾的暑气在夜风吹拂下早已渐渐散去。
风微凉,温度也适宜起来。
屋内点亮一盏昏暗的煤油灯,灯火如豆,点点跳跃。
沈之窈身穿宽松舒适的棉麻袍子,发尾半干,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阖上双眼,回想着今日发生的桩桩件件。
忽而,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眼睛都没睁开:“谦之。”
“听得出是我?”
“若听不出,也不必称和你相处这么长的时间。”
依旧松松垮垮地靠在椅子上,不肯睁眼。
不知从何时起,她在杜憬卓面前,就是如此松弛的状态。
约莫是真的熟悉了...她不愿深究。
“大部队转移,让秋金前去军中报信。你是想...引蛇出洞。”
这不是疑问,这是肯定。
缓缓睁开双眼,朝杜景卓看去:“什么都瞒不过你。”
昏暗光线勾勒杜景卓的眉眼,那双乌沉的眸子,正含笑看着她。
他这样柔和的样子真是少见...
叹出声,擡手捏捏眉心:“我...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若能简单相诱,亦不能潜伏如此多年。”
这倒也是,但...
“引诱不出,那要如何查证?”
来之前她对兵士巡查,做了个简单背调。自兵士巡查开始,十有七八次,是碰不到大凉前来骚扰之人...
据她所知,在此之前,大凉人骚扰频繁,还有七沙山上之事,若说没人通风报信,她可不信。
此人谨慎,蛰伏多年。
大凉人骚扰百姓,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落在官府是件小事,落在百姓身上便是件天大的事。
长此以往,百姓心有怨怼,冲突不断升级,难免不会做出过激的事件。
若是出了人命...群情激奋下,事态便难以控制。
幕后之人安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转眸瞧去,杜憬卓轻轻转动下食指的翠玉戒指,神情自若:“百姓入手,加强巡防,见效颇慢,若是你,会在哪里动手?”
如今已然签订止战条约,两边接触不多...垂目沉思,若是她,定然会在顾嘉言带队前去大凉商谈游牧一族骚扰时...弄出点动静。
对!就是那个时候!
猛地擡眸,她正撞入杜憬卓那双含笑的眼睛。
他总是这样。
顿了顿,肘架在桌子上,手托着下巴,身体超前探了探,她满眼含笑:“你一开始就想到了。”
杜憬卓没承认,也没否认。
反倒凑近几分,那双乌沉的凤目中,满满的,清晰的,全是她影子。
那样深邃又神秘,能叫人轻易沉溺其中。
待到反应过来,她和他的呼吸已经交织在一起。
扑面而来的冷香将她包围,双目对视之间,他们只能看到彼此。
“咚,咚,咚”心跳的声音那样清晰,像是把重锤,砸得她心尖发颤。
又像是一把火在胸膛烧开,酥麻的热意传遍四肢五骸。
不自觉吞咽下口水,忽而觉得有些口干。
杜憬卓总是这样,她想要什么的时候,他总是云淡风轻的指路,助力。
她明白,他是在托举她。
明明是这样的一个人,做过的事,却什么也不说。
明明,那样的好。
但……她垂目,坐直身体。
她不会,和他再有什么交集。
得之不易的自由,不会轻易丢弃。
“夜深了,谦之,歇息吧。”
是明晃晃的逐客令。
杜憬卓没说什么,只是深深瞧她一眼,便退出屋子。
月色正好,夜风也凉,他在屋门前静立片刻,正要擡步回去。
倏地,视线猛地刺向黑暗处。
房屋阴影处,一道人影缓缓走出,是陈玉君。
棉布衣袍,身姿微直,同之前在屋内惶惶然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静静瞧着他,不曾开口。
未料,陈玉君脸上忽而扯出一个堪称怨毒的笑:“殿下,你永远,也不会得到,她的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