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浮动的血腥气息,无时无刻不刺激她的神经,眸中兴奋之色越来越重,手下招式越来越狠厉。
这些虐杀大庆百姓的入侵者,都要发出代价!
而这些剩下的大凉勇士,终于在此刻意识到事情不对,对视一眼,作势就要撤离。
杜憬卓没有给他们这样机会,纵身一跃,同她一前一后挡住剩余三人去路。
视线交汇,都明白彼此眼中之意——留活口。
而事情的变故就出现在一瞬间,三位大凉人,两厢对视,擡手弯刀落在彼此脖颈上,连阻止的时间都未曾给他们留。
齐齐倒地,没了声息。
杜憬卓白玉面上血迹仍在,映得他素日淡漠凤目生出几分妖异。
他自高而下俯视倒在血泊中的三人,像是看着三团腐烂的臭肉,横跨而过,不知从哪摸出两块锦帕,擡手要擦拭她面上血污。
心跳还未从刚刚动手的余韵中平息,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杜憬卓的手在半空中僵愣片刻,锦帕打个转落入她手中。
“衣物脏了,再换一套。”
她愣愣瞧着杜憬卓染上血色的眉眼,下意识应了声。
“噗通”膝盖与坚实地面发出的碰撞声,引得她回眸看去。
李大夫人拉着李大,结结实实朝他们跪下:“愚妇郭氏,拜谢沈校尉救下七沙寨中众人。”说着重重朝下磕去,“砰砰砰”三声叩首,实实在在。
“还请沈校尉大发慈悲,保全七沙寨中众人!如此,愚妇甘愿用命来抵债!”
郭氏伏在地上,声音哽咽凄然,她是真心觉得是她害了今日惨死的诸位。
“媳妇...”
“嫂子!这事不能怪你...”
“夫人,这事哪能怪你...”
李大头一横,也重重磕下三个响头:“我李大,愿意赴死!只求沈校尉保下西沙寨众人,留我夫人一命!”
她擡眸瞥眼杜憬卓,却只见他漫不经心擦拭剑上血迹,发生如何,他不过问。
她知晓,他是把事情全权交给自己。
冷笑声:“你们以为我这是做什么的?菜市场买菜还能讨价还价?”双手背后,她慢里斯条行至二人面前,在七沙寨众人殷殷目光之下,垂目瞧着二人脊背,直至李大顶不住她的目光,率先瘫软在地,方才开口:
“我应你,明日,带人和粮食,随我下山。”
次日,赵氏正堂。
“带走他们?”赵氏家主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这恐怕不行。”
“律法有云,佃农抢夺、藏匿户主粮食,赵氏是有资格用以刑罚,以儆效尤。”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卖沈校尉这个面子,那我赵氏以后,如何在佃农面前立威,此事如若再发生,赵氏又当如何?”
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赵氏不愿放手,依依不饶,顿了顿,她淡声开口:“事出有因,赵氏苛待佃农,才是此事根源。”
“苛待佃农?”赵氏家主一字一顿,像是不理解此话一般:“沈校尉得拿出证据啊,再说,佃农依附于赵氏,规矩不都由赵氏而定?若是不想在赵氏劳作,可随时交完银子,抽身离去。”
他所说之话依照法理,句句挑不出毛病。咬咬后牙,她瞧着那张脸孔,手上忍不住发痒。
赵氏家主像是胜利一般,坐于高位,气定神闲地端起茶盏:“沈校尉还是抓紧带走征粮吧,若要因为多管闲事,而耽搁正事。”
一番话说的倒是人模狗样,可总想让人上去给他两拳。
冷哼一声,佃农依附世家,本就是为求得吃饱穿暖,挣些银两。
可赵氏完完全全不把人当人看,在她面前都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更别提在弱势的佃农面前。
这些佃农,她今日,保定了。
“主君——”她还未说话,堂外就传来小厮的声音:“王氏族长,来了!”
“什么!?赶紧请进来!”赵氏家主“蹭”得站起,起身就朝堂外迎去,路过她时,脚步一顿,有些不耐烦说道:“沈校尉,我的意思就摆在这儿,人我是不会放走的,莫要在这多费口舌。”
说话间一个形体精瘦,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便踏了进来。
往外瞧去,燕安抱剑,紧随其后。
“族长你...”赵氏家主堆着笑,就迎上去,未想,王氏族长径直走到她面前,垂目施礼:“沈校尉。”微微欠身,又施一礼:“崔...崔公子。”
杜憬卓欠身避开,略略颔首,算是应下。
这是...什么情况?
赵氏家主愣在原地,王氏族长给沈校尉,崔公子行礼!?
莫不是他看错了?眨巴几下眼睛,王氏族长已经走到他面前:“依他们的意思办。”
“啊?”
王氏族长忍不住擡手按按眉心,这个赵氏家主也太没眼力见,他顶撞那位,想死可别拉着王氏下水。
压下心头翻涌的几丝怒气,他盯着赵氏家主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依他们的意思办!”
“可...”
“什么可是的。”
蠢货,他眯眯眼睛,赵氏,留不得了。
就这样,不到午时,沈之窈就带着粮食和一群佃农,浩浩汤汤往宿州而去。
正是清晨,太阳不甚毒辣,空气中还有昨夜的凉意。
将军府中,范庭用过早膳,正招呼小辈,一同再去松动下筋骨。
还没刚刚踏出院子,远远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阿祖!!!”
这泼猴子,办事挺快,唇畔笑意扬起,他转眸望去。
沈之窈跟匹撒欢的小马一样,直直朝他飞奔而来,身后却不远不近的跟着一抹淡色的身影。
看起来倒像是个男子。
他心头一紧,不会去趟七沙镇,就给自己带来个外孙女婿吧?
定眼一瞧,唇畔扬起的弧度僵在脸上,后背徒然发凉。
太太...太太子殿下!?
阿祖:我迟早要被你小子吓死,出一趟差你给我搞尊活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