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再快点,来不及了!!
刺客脚步声,如影随形,怎么也甩不掉。
“王妃,别管我,用轻功你一定能跑出去!”
懒得搭理秋金,她专心致志地提速,进到深山林中,好不容易拉开点距离,她压低声音:“时间紧迫,来不及解释,分开跑。”
深山老林,不好找人,兵分两路,减少目标,分散火力。
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她架着秋金的一条胳膊,穿梭在林间。
“王妃,丢下我,您自己跑吧!!”秋金压着声音哀求,她体力越来越不支,压在王妃身体上的重量越来越多。
轻喘出声,斜瞥秋金眼,未曾搭话。
后来的这群人明显是冲着他的命来的,如果说第一波是杜景信的人,那这第二波,是哪方人士?
难道是刚刚回来的杜景诚?
不对,第二波的形式手法明显...要和昭阳公主裙幄宴上的一般毒辣,那个时候,杜景诚还远在青州呢。
偌大京城,藏着多少想要她命的暗涌?
现在,甚至还没到未时,最起码要再待两个时辰...
她能躲过吗?
措不及防,一股大力带得她趔趄,她赶忙托举往下摔倒的秋金:“没事吧?”
秋金却擡起双泪眼,哽咽道:“王妃,真的,别管我了!”话还没落,挣扎着要从她身上的离开。
“你老实点!”她扳住秋金挣扎的肩膀,低声吼道。
“王妃,奴婢贱命一条,万不能拖累王妃,王妃求您...”
“你闭嘴!”一把扳过秋金肩膀,直勾勾盯着她那双泪眼婆娑的眼睛:“活下去!”
“咱们,都得,活下去!”
一字一顿,语气狠厉。
有人想让她死,她偏偏要活给他们看!
不知秋金是不是被她震慑到,半天不说一句。她顿了顿,复又扛起秋金,往前走去。
林子深深,树木繁茂,遮天蔽日,偶尔会有几声鸟鸣。
沈之窈尽量控制行走发出的动静,一边打量周围,不知走了多久,视野中,终于出现颗繁茂粗壮的古树。
咬咬牙,她拖着秋金往古树处走去,古树树冠繁茂,延伸出来的枝条,虬枝盘曲,得有数丈之远。树干粗壮,瞧着,最起码需得两三人环抱方能丈量。
她扶住秋金,让她依着树干缓缓坐下。
“先休息会儿。”一屁股坐在秋金身旁,她长长呼出口气,许是一直紧绷的弦放松下来,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几乎是一瞬剥夺所有感官,双腿的酸痛感也渐渐蔓延其上。
看不见日头便只能在心中估算时间,要到酉时,还有一个多时辰。
这么多刺客,若是碰上了,她和秋金绝没有对抗的能力。
若是杜憬卓能守约前来,或许她们生机更大些...
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祈祷,能见到杜憬卓。
转头看向秋金,面上有划痕,前臂伤口不算深,小腿上仅露出仅有箭头紧紧扎进肉里,许是奔走过多,已然晕开血迹。
随即擡眼往来时路看去,好在尚且没有血液滴落。
但...她垂目,把希望放在个人身上,可行吗?
无论怎样,得先保证这段时间的安全,眸色一转,落到秋金的小腿上。
枝叶晃晃,偌大的林子安静非常,“刺啦,刺啦——”“噗嗤”打破这异常的安静,随即又消匿无声,只剩风吹来,叶动沙沙。
“王妃,那样能行吗?”秋金半靠在沈之窈身上,一瘸一拐跟随她前行。
拽紧秋金手臂,沈之窈目不斜视,拨开碍事的枝条:“最不济,也能为咱们拖一些时间。”
秋金和她身上的伤口已经做过简单处理,尤其是秋金腿上的箭矢,刚刚拔掉时,血根本止不住,干脆带着秋金往她准备行进方向,不同的地方,走了几步,故意留下一行血迹和一枚带血的箭头丢在那。
怎么着,都能拖个半个时辰吧?
“王妃,咱们这是去哪?”
“前面有个不起眼的暗坡,咱们先到那藏一下。”几乎没过脑子,她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王妃...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啊?”
秋金疑惑问询脱口而出,她身体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似笑非笑的瞥她眼:“怎么?不相信我?”
“哪有,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
二人相依而行,不知走了多久,熟悉的景色出现在沈之窈眼前。
示意秋金站好,她拨开杂草,一个空间不大,往下倾斜的暗坡出现在她眼前。
暗坡在颗树后,有处平坦的地方,能落脚,就算被发现顺着破往下一滚,也能迅速逃离,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扶住秋金,慢慢蹲到平台上,她又将杂草铺好,仅留一处能下身的地方,轻手轻脚地缓缓蹲到平台上,将头顶杂草拨好。
斜靠土坡,长长舒口气。
“王妃,咱们...”
“等。”
等刺客搜寻不到她们自行离去;等旁人发现她们不见前来寻找;等上天给她的眷顾。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浑身上下的疲惫感使她昏昏欲睡,后背传来的疼痛又让她无比清醒。
四肢酸软,浑身提不起劲,反而越来越清醒。
估摸时辰,已经过了未时,可她未曾听到一丝大规模的动静。
杜憬卓...失约了。
心往下沉了又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浮上心头。
明明对杜憬卓失约已经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觉得...委屈。
同杜憬卓一起迎最疼爱她的外祖父,这件事她足足计划了半月之久,今日,她穿上最喜爱的裙子,细细描绘眉眼,准备爱吃的糕点。
可现在...她垂目瞧了瞧身上衣裙,早已被枝丫划地破败不堪,全是泥灰还有血迹,发髻更是不用说,头发都已经散乱下来...以及,未曾到来的杜憬卓。
原本坚定的内心,也在此刻有丝动摇,难不成,杜憬卓当真去接崔可桢?
双手猛地抓紧衣袖,她不明白,为什么她要经历这些?先是暗害,再是刺杀,招招见血,件件致命...可她也只是一个身不由己,被迫嫁入皇家的姑娘啊...
三皇子妃与夫君相敬如宾,彼此照拂;五皇子妃被杜景信保护得妥帖;七皇妃每天过得都很快活。
而她...唉...叹息从唇齿间溢出,不能言喻地疲惫涌上心间,她堪堪用单手撑住坡体,仰面望去。
光亮透过杂草间隙分隔一束束光柱,无数浮尘在光亮中游动,她定定瞧着这些漂浮的尘埃,忽而觉得她和它们很像,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
漂浮在空中,没有根系可依,都不用风吹,只需旁人轻轻挥手,便连影子都找不到。
裙幄宴时,被人算计,她只能苦苦在众人面前自证清白,却抵不上杜憬卓一句话的分量;
遭遇土匪,讨回公道,竟然被斥责行事张扬;
三朝回门,明明是跪拜生母,却被父亲逼着拜继母,她却依旧没有任何办法,还是靠杜憬卓来解围;
就连...就连,她在南山找到杜景信的破绽,也只能借杜憬卓的手去查。
甚至于,连光明正大查找是谁要杀她的资格都没有。
凭什么!
凭什么,前世陈玉君如此算计于她,到最后所有罪责却由她来承担,陈玉君还能做到五品京官;
凭什么,明明是流言,是土匪来暗害她,她却要觉得羞耻,不许她张扬;
凭什么,证据线索是她找到,她却几乎没有资格参与,亦办法在外奔波,查找暗杀她的幕后真凶。
凭什么?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秋金低声问询,打断她的思绪,深吸口气,她没有转头看向秋金,只垂目淡淡回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
直觉王妃情绪不对,故而有方才一问,秋金瞧着王妃半垂的眼睛,轻声问道:“王妃想什么,能告诉奴婢吗?”
“在想...你之前所说,元庆大长公主过得没我幸福,这句话不对。”不知为何,王妃轻笑声:“元庆大长公主一辈子都在以自己的意志来生活,她不想做的事儿,有底气拒绝,她想完成的事情,有能力去做。就算有许多凶险波折,但无需依靠攀附他人,只做自己,踏实。”
说到这,王妃猛地擡眼,落下的光束照到王妃眸中,眼神越来越亮:“是啊,不依靠攀附他人,自己拥有,那才踏实。”
王妃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她吞咽下口水:“王妃这样也不差啊。”
“不差什么!”王妃猛地转过头,素日潋滟含情的桃花眸,如今亮的迫人,像是燃烧着汹汹野火:“我现在的处境,就犹如美玉高悬,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则岌岌可危,只要轻轻一晃,便会跌得粉身碎骨。”
“没有实权的繁华,将生死荣辱寄托在旁人身上,就如雪地饮冰,油锅添火,危在旦夕。”
王妃所说,似乎有几分道理,可...可未免也太狂悖了些,她小心翼翼地岔开话题:“王妃,说不定过一会儿九殿下就能找到咱们了,先不要想那么多。”
“等杜憬卓找到...不如还是想想,咱们如何自救。”
“可殿下对王妃,也算是上心...”她声音越来越小。
“秋金,你觉得天上的月亮能摘下来吗?”
对上王妃定定望过来的双眸,她沉默不语,天上的月亮,哪里能摘的下来?
天色渐暗,倏地,有几声窸窣传来,沈之窈伸手捂住秋金的口唇,往后倒去。
现在天色已然暗了几分,她们这又如此隐蔽,想来...
脚步声却越来越近,明显是直冲这边来!
“咚咚咚”心跳地越来越快,几乎要提到嗓子眼。
脚步声,却在他们头顶上方停了下来。
这是,被发现了?
紧紧攥着手下泥土,丝毫不敢有任何动作。
而脚步声的主人似乎靠着树坐了下来:“你也来坐着歇歇,找了许久,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太累了。”
“行了,稍微歇歇便走吧,还有任务没完成呢。”
“这个九皇妃,受伤还那么能跑。哎...这杂草下...”
头上有股阴影投下来,沈之窈慢慢摸索到剑柄,冰凉的触感浸润手心,只要他拨开杂草...
“别找了,有人搜山,赶紧撤。”
随着脚步声响起,头上两名刺客已经离开。
轻轻呼出口气,有人搜山?是...春翡她们吗?
还没想清楚,头上掩盖的那层杂草猛都被掀开。
太阳尚未完全落山,天际仍有丝丝屡屡的光亮,林中却昏暗非常。山脚下,却站着百余名侍卫,其中有皇子府侍卫,有京兆尹府的捕快,有刑部侍卫,个个手持火把,将山脚处照得亮如白昼。
随燕飞一声令下,百余名兵士,分成十二组上山寻人。
杜憬卓阴沉着脸,站在最首,劈开一道道枝条,往山上走去。
“殿下,让小的来吧,别累着您。”一名侍卫讪笑着上前献殷勤。
杜憬卓连半分眼神都没分给他,声音狠厉:“滚。”
天知晓,当他看到树干上的记号,几乎是浑身的血液凝固住,倒流到心间,手脚冰凉,只剩下“怦怦怦”心跳,千般万股涌上心头的惶恐。
早朝之后,杜景诚以娴妃为由,邀他前去熹昭殿,本想着耽搁一会儿也没什么大碍,差燕安前去告知一声,他随后就到。
未曾想,燕安还未出宫,便被嘉和帝叫去。
而他也在熹昭殿中耽误不少功夫。
来到柳叶亭,已到未时,面对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局面。
直觉不对,这太干净。
若不是视线扫到树干上的记号,他都不敢想象...
差燕安拿皇子身份的腰牌,前去叫人,他先行进惜别林找沈之窈。
找不到,什么痕迹都没有,一遍不行,两遍,总归要见到人的。
直到在东山前,看到打斗的痕迹以及点点血迹,心跳停了半拍。
他不敢想。
“殿下,都是小的错,若小的被陛下喊走前...”
“闭嘴!”
咬紧牙关,下颌绷紧。
沈之窈若是有半分损伤,那都是他的错!
又一次,又一次他护不住身边人,沈之窈于他,根本不是所为合约王妃,而是,而是...
他心悦于她。
绝不能出事,绝不能出事,绝不能出事!
“殿下!那是王妃吗?”
他猛地擡头,睁着发酸的双眼,往燕安指的方向看去。
沈之窈半扛着秋金,身上的衣裙被划得破烂不堪,头发散乱,面上几道血痕,手中拖着的剑,正往下滴答着血。
大脑空白一瞬,不加思考地,他冲向她,又在离她几步远的距离,放慢脚步。
燕安接过秋金。
他对上沈之窈的双眼,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明明泛着层水光,却像团火一路烧到他心里,灼烧着他,点燃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喘不上气。
眼瞧沈之窈身形一晃,反射般,他上前揽住她,触手却是一片湿润。
还没来得及唤随行的太医,却听到怀中人的一句:
“杜憬卓,我们和离吧。”
是个大肥章!夸鸽!(叉腰)
好嘛~这章太肥啦,下章周二更,可以嘛(扭扭捏捏)(小声叭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