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2 / 2)

郁金堂 青衣呀 1730 字 6个月前

不知近前是谁又奉承了好话,花团锦簇的骈句飞流直下,又有颜夫人添彩,当堂照录,即刻发出去刊印。

盛世才有的文坛热闹光景,女皇放声大笑,终于命人放下她。

李显代表宗室,说了几句早写好的套词儿。

南平郡王武方代表武家,也念了几句吉祥话,然后灵台郎拿出一只斗,盛了谷子、黄豆、铜钱等,向门内大力抛洒,小孩子争相去抢。

又有人拿杆秤挑开绿丝绦。

瑟瑟隔着珠帘晃荡,只看出他衣裳微黑,仿佛雀头。

瑟瑟愣愣想,这仿佛叫爵弁服,结婚是穿这个么?

那人也意外,顿了下,急急出声提醒。

“扇子!”

瑟瑟这才想起她要举扇子,慌得四面寻摸。

牙席触手冰凉,外围大红羽扇太高,把灯光滤成惘惘的红纱,仿佛铺了好几层,越急越摸不着,哪有纨扇的影子?

明明早上丹桂才从匣子里取出来,当面交代过一遍,这时候怎么没了?

武家人起哄闹起来,当着女皇的面,独武延寿声调最高。

“请郡主折一支芍药罢——”

武攸宁、武攸宜等长辈也在,抱着胳膊看热闹。

武攸暨坐在后排,不禁想起当初他尚主的景况来。

太平极不情愿,不肯执扇遮面,更别提给个笑脸,檐子一停,自管自扒开宫嫔,竟走下来了,把武攸暨晾在当地,里外鸦雀无声,都替他尴尬,当晚两人便各有安顿,到如今不曾见过彼此脱衣。

他不知怎么喊了句,仿似向当初的太平喊。

“没有拦门钱,请郡主折一支芍药罢——”

长辈带头,琴熏、武崇烈撒欢,一个个跟着嚷。

“嫂子折支芍药罢——”

骊珠别出心裁,细嫩嫩的小嗓儿比菱角还脆甜。

“嫂子,绣球也成的,我要绣球!”

瑟瑟咬着下唇,想笑,又怕被武崇训看见她笑。

前后摸个遍,终于发现有只木匣没上锁,忙开盖,抓出一柄蓝幽幽的喜相逢八角卷云扇举在面前,细密的经纬交错,含而不露。

她遮了脸,膝行下来,却忘了檐子高,地上还铺了毡席,触脚便打滑。

武崇训忙伸手搀住,就听人“哦——”地喊了声,也不知是谁。

他不肯撒手,待她站稳了才松开,红着脸低声问。

“没事罢?”

瑟瑟不看他,紧紧握住扇柄,反复深呼吸,放平双肩。

武崇训面孔发热,忙也整衣站好。

两边卤薄高低错落,打得一片金光闪闪,女皇身后特有一队女骑仪仗,威风凛凛,冬月穿深紫蜀锦的袴褶,三尺丝带在褶管膝盖处扎紧,皮带上挂金环,镂金错银,亮闪闪的炫目。

瑟瑟略站了站,看清这座郡主府。

二门里宽敞清爽的院落全变了样,廊柱屋檐上绕着密密匝匝的红绸,所有人像南飞的大雁排成人形,拱卫着圣人。

她也是真的高兴,竟不顾古稀之年,披挂了条宽宽软软的鹅黄点翠镂金大帔子,娇嫩的锦缎色泽光亮,两端还坠着大珍珠,滴滴答答垂下来,映着辉煌的灯火看,富态慈祥,愈发像尊弥勒佛了。

灵台郎上来,双手向后捞着一面大镜子在背上,倒退着往门里走,一路引瑟瑟跨过马鞍、草垫。

瑟瑟从扇底看路,走得摇摇晃晃,顾不得武崇训在哪。

直到终于站定,朱红的巨大灯笼将将垂到头顶,才觉得面颊上一片火烫,热的不得了,余光扫到武崇训,脸上也像抹了层胭脂。

光禄卿主持拜天地,拜高堂。

女皇身兼双方长辈,左边站着武三思,右边站着李显,笑的合不拢嘴,再看这孙女,两臂许是太用力,端肩站着,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想起去岁初见时的惊艳,没想到一盘死棋,竟真被她走活了。

“好孩子,往后你便成人了,出降虽未出门,到底是离了家里,单立一面门户,好与不好,全在自己,须知夫妻之间……”

说到这里不禁伸手虚虚擡了一下,韦团儿忙下地搀扶。

“须知夫妻之间,正如父母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瑟瑟道是,还想等李显与韦氏的叮咛,却没有了。

韦团儿指她看侧边,照理说民间喜堂,亲友争相簇拥,花样百出,又要坐虚帐,又要缴门红,又要牵巾,又要撒帐,甚至大伯小叔挤上来戏弄新妇,可是今日圣人在场,谁还敢僭越?

她惴惴揣摩,忽然听见司马银朱道。

“请郡主坐帐——”

瑟瑟顿时嘴角一抽,便换了双手伸过来,引着她打起垂帘,穿到暖阁里,直接坐在鲜红的被褥上。